咸阳城的青石板还沾着晨露时,西市广场已挤得水泄不通。
“听说要斩三十七个逆贼!”卖炊饼的王二把竹筐往地上一墩,沾着面粉的手往腰间布巾上蹭,“昨儿个说书的老周说,那项布商表面赈灾施粥,暗里养了上百死士!”
“嘘——”旁边卖菜的张婶往他腰上戳了一指头,眼睛却往高处瞄,“没见宫门前的羽林卫都换了玄甲?
今个儿陛下要亲审!“
人群突然静了一瞬。
鸾铃声由远及近。
九旒冕下,胡亥着玄色袀服端坐玉辇,目光扫过攒动的人头。
他能看见最前排老妇攥着的帕子被捏出褶皱,听见后排少年急促的喘息——这是他要的,让天下人都记住今日。
“陛下驾到!”
宦官尖细的嗓音刺破晨雾,广场上跪成一片。
胡亥抬了抬手,李由从丹陛上拾级而下,腰间的法刀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这位九卿之首展开一卷竹帛,声如洪钟:“大秦律有云,谋逆者,罪同弑君!”
项隐的供词被逐条念出:私藏甲胄三百副、联络齐地田氏余孽、在咸阳粮栈投毒...每念一条,人群便起一阵抽气声。
当读到“欲趁陛下祭天行刺”时,最前排的老卒突然哭出了声:“怪不得上个月我家小子说,西市布庄总有人半夜搬箱子!”
胡亥垂眸,指节轻轻叩了叩玉辇的扶栏。
前世课本里“秦二世昏庸”的评价像根刺扎在心头,可此刻下方跪伏的人群、攥紧的拳头、发红的眼眶,都在告诉他——历史,该翻篇了。
“凡参与刺杀者,即刻斩首;其余附逆者,流放岭南。”
话音未落,刽子手的鬼头刀已出鞘。
第一颗人头落地时,血珠溅在离胡亥三步远的汉白玉阶上。
人群先是死寂,接着爆发出参差不齐的“陛下圣明”。
胡亥看着那个卖炊饼的王二举着炊饼喊得面红耳赤,忽然想起前世博物馆里的秦简——民心,从来不是刻在竹帛上的,是渗进血肉里的。
“传《六国逆党录》!”
张良捧着一摞帛书从侧门出来,书吏们跟着鱼贯而出。
有眼尖的百姓抢到第一本,刚翻开就倒抽冷气:“项布商竟是项燕族侄!
太仆令公孙越...上个月还来我家粮店查过账!“
议论声像滚水般沸腾。
胡亥望着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原来如此”,手指悄悄攥紧了袖中帛书——那上面,陈余的名字还没被公布。
不急,他要让这些老臣先尝尝“自己人”背叛的滋味。
“另,朕有旨。”胡亥提高声音,广场霎时又静了下来,“自今日起,废除车裂、腰斩等酷法,律刑依始皇帝初定之制。”他扫过人群里佝偻的老妇,放缓语气,“再颁‘以工代赈’:各郡修驰道、挖河渠者,日赐粟一升,老弱减半。”
“好!”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掌声如雷。
胡亥看见李由嘴角微微扬起,看见御史大夫冯去疾摸着胡须点头——这些老臣,终于肯信他不是那个只知玩乐的胡亥了。
日头升到中天时,广场上的血迹已被黄土覆了一层。
胡亥站在丹陛上,听着渐散的人群议论“今上仁明”,指尖触到袖中青铜古卷的纹路。
系统提示的嗡鸣在识海响起时,他垂眸掩住眼底的暗涌——
“帝国气运值提升至50%。当前进度...”
风卷着《六国逆党录》的边角掠过宫墙,某间偏殿里,左庶长陈余正捏着茶盏,茶水在杯中晃出细碎的涟漪。
他望着窗外飘过去的帛书,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捡。
系统提示的嗡鸣在识海炸响时,胡亥正盯着丹陛下方被黄土覆盖的血迹。
青铜古卷的纹路在袖中发烫,他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前世课本里“二世而亡”的黑体字还在眼前晃,可此刻广场上飘着的《六国逆党录》碎片,正被风卷着掠过宫墙,像极了被撕碎的旧历史。
“帝国气运值提升至50%。当前进度:中兴阶段。目标:鼎盛。”
这句话在识海回荡时,胡亥的指尖微微发颤。
他想起昨夜批奏到三更时,烛火映着竹简上“关东盗起”的密报;想起今日刑场上那个攥着炊饼喊“陛下圣明”的王二,眼里的光比咸阳城最旺的灶火还亮。
原来历史的齿轮,真的能被一双手扳动。
“陛下?”李由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是否起驾回宫?”
胡亥抬头,看见御史大夫冯去疾站在阶下,花白的胡须被风吹得翘起,眼里却没了往日的审视。
他忽然笑了,笑声清冽如晨露:“回,先去尚食局讨碗羊肉汤——今日杀了逆贼,该给老臣们暖暖胃。”
玉辇转过宫墙时,他隔着纱帘听见两个小宦官交头接耳:“方才陛下说废除酷法,连车裂都不用了?”“嘘!
没听陛下说依始皇帝初定之制么?
当年始皇帝一统后,本就减过刑罚的......“
胡亥靠在软垫上,指节轻轻叩着车壁。
前世学秦律时总觉得“严刑峻法”是标签,此刻才懂——法不在严,在明;刑不在酷,在平。
项隐案里那些被牵连的小卒,有几个是真心反秦?
不过是被“赈灾施粥”的糖衣裹着,稀里糊涂就成了棋子。
第二日卯时三刻,含元殿的青铜漏壶刚滴完第七滴水,胡亥已端坐在龙案后。
十二旒冕下,他望着阶下站得笔挺的群臣——右丞相冯去疾抚着朝珠,左丞相李斯捻着胡须,连向来板着脸的少府章邯,都微微抬了眼。
“今日朝会,朕要办件大事。”胡亥将茶盏往案上一放,青瓷与檀木相撞的脆响惊得殿角铜鹤振了振翅,“重建宗正府。”
“陛下!”冯去疾当先出列,朝珠撞在腰间发出闷响,“宗正府自始皇帝亲政后便裁撤,如今贸然重建,一则耗费钱粮,二则宗室子弟多散居关东,恐生枝节......”
“冯公可知,赵高为何能乱政?”胡亥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因他管着符玺,因他替朕批奏,更因——”他目光扫过人群里缩着脖子的谒者令,“宗室无人可用。”
殿内静得能听见漏壶滴水声。
胡亥伸手抽出龙案下一卷帛书,展开时“项隐供词”四个朱字刺得人眼疼:“项逆私通的齐地田氏,其女嫁的是上郡都尉夫人;赵高专权时安插的谒者,其母是已故华阳夫人的陪嫁。”他将帛书重重拍在案上,“外戚连枝,宗室失势,这才是大秦的毒瘤。”
少府章邯突然跨前一步,甲胄铿锵:“陛下欲以宗室制衡外戚,末将以为可行。”他转头看向冯去疾,“宗正府若专管宗室子弟考学、授职,既能筛出可用之才,又能断了外戚攀附之路——项隐案里那些被策反的小吏,不正是因宗室无人,才被六国余孽钻了空子?”
冯去疾的胡须动了动,张了张嘴没说话。
胡亥知道这位老臣最在意民生,便放缓语气:“重建费用从项隐抄家的私产出,朕已让少府核过,单是他藏在西市地窖的盐铁,便够支应三年。
至于宗室子弟......“他勾了勾唇角,”朕打算仿太学之制,设宗室学宫,考经义、策论、算术,考不过的不许袭爵——冯公,可还怕耗费?“
冯去疾抚须长叹:“陛下思虑周全,老臣服了。”
退朝时已近正午。
胡亥没回御书房,反而踩着宫道旁的青砖,独自上了未央宫最高的望楼。
风从函谷关方向吹来,裹着渭水的湿气,拂过他玄色衣摆。
脚下的咸阳城像摊开的织锦:东市的酒旗招展,西市的粮车辘辘,连最北边的刑场,都有百姓搬了马扎坐着,听书人敲着醒木讲“项逆伏法记”。
“前世的你,可曾见过这样的咸阳?”胡亥对着风低语。
他想起课本里那个“指鹿为马”的胡亥,那个被赵高逼死在望夷宫的胡亥,喉间突然发紧。
袖中青铜古卷又烫了烫,系统提示像心跳般清晰:“宿主当前任务完成度87%,下一阶段主线任务:三个月内让宗室学宫开讲。”
“三个月?”胡亥笑出声,指尖在城墙上划出一道浅痕,“够了。”他望着远处渐起的炊烟,目光忽然凝在东南方——那里有片云团压着,像块未干的墨。
“陛下。”
身后传来监察使的低语。胡亥没回头,只盯着那片云:“说。”
“楚地传来消息,”监察使压低声音,“有群穿旧楚服饰的青年,在九江郡集结。
为首的......“他顿了顿,”像项燕的孙子。“
胡亥的手指在城砖上扣出个小坑。
他望着那片云慢慢散开,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金光,忽然笑了:“告诉九江郡尉,盯着点。
但别打草惊蛇——“他转身时,十二旒冕在阳光下闪着碎金,”朕要看看,这些楚地的火苗,能烧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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