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记忆……也可能是人种下的梦。”
玉衡的话仿若沉雷击入脑海，沈孤戾瞳孔微缩，面色却波澜不惊。他死死盯着师尊的眼，试图从那双如镜如霜的瞳孔中看出一丝破绽。
“您这话，是在怀疑我，还是……在提醒我？”他缓缓问出口。
玉衡不答，垂眸掸去袖上晨露，平静道：“天衍宗自立派以来，未曾避谈命数。所谓命数者，非天定，而是心定。”
“你如今记忆如海潮翻覆，却不曾去问一句：‘这记忆，来自何处？’”
沈孤戾心头一震。
他当然曾怀疑，自己前世是否真的是罪无可赦之人，也曾无数次反思是否有哪一段被有意“删除”的记忆。但那种怀疑从未有实证支撑，直到今日，玉衡一句话，直指魂底。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眸光一凛，语气终于锋锐。
玉衡抬眸，眼神澄澈如水，“你若想知道，就去星算台。那里的‘观象铜盘’，记载着你第一次入宗时的‘星印图’。”
“星印，不可伪造。你若真是沈栖，那星图应与你今魂契相合。”
沈孤戾闻言，神色微变。
星印图，乃天衍宗入门大礼之一——弟子初入宗门，须在星算台沐露一夜，由铜盘映照灵息星象，作为将来修行命轨参考。
他前世本以为那不过是宗门仪式性安排，谁知竟能校验魂体真假？玉衡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今夜魂玉异动之后点明此事？
“您让我去验证自己身份？”沈孤戾试探。
“不。”玉衡眼神幽深，“我只是想让你看清自己……究竟是不是‘沈栖’。”
三日后。
沈孤戾悄然登上星算台。
此处位于主峰绝顶，四周布满隔绝神识与外气的灵阵，平日封闭，只在每月初一开启一日，供宗门弟子回查命轨之用。
他持玉衡所赠符令，通过阵门，踏上台阶。
台上古铜圆盘三丈见方，铭刻繁复星图阵纹，中央浮着一滴未干的墨血——那是他入宗当日由灵脉滴出，用以校准星命。
他缓缓将掌心魂玉贴上铜盘，一缕灰光从玉中渗入星盘，星纹骤亮，八方风起。
下一刻，铜盘之上浮现一道光影——正是一个身着少年袍服的身影，眉眼与他如今一般无二，但背后浮现的，却不是寻常星宫，而是——北斗倒悬、黄泉断脉、归墟星座！
沈孤戾身形一震。
归墟星座，在天衍宗星图体系中，是被永封的凶宿象征，代表着命格反噬、天道崩坠。历代弟子中，从无一人现此星印，若有，则被列为“魂邪者”当即驱逐。
可这竟……是他入宗之初便已注定的命轨？
“假的。”他喃喃，“一定是有人动过手脚……要不就是我根本不是沈栖，而是……”
忽然，一道轻微脚步声响起。
玉衡，立于阶下，望着星图上那道倒悬星象，语气平淡：
“这便是你的命。”
“沈栖，或非你本名。”
沈孤戾缓缓转身，声音低哑却带着质问：“你早就知道？”
玉衡不语，只将一枚玉简抛至他掌中。
“这是你入宗前三日，我亲自从山外带回你时记下的魂息留档。与你今日之气，完全不同。”
“你不是沈栖。”
这句话，如刀斩命根。
沈孤戾攥紧玉简，喉头一阵苦涩。
他本以为这一世，是“重生”；可如今看来，或许从一开始，这具少年之身就并非他前世的延续，而是——某种融合？某种安插？某种从“归墟”来的变数？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他沉声问。
玉衡静静望着他：“我要你活下去。”
“活着，看清那手执天命之人，究竟要推倒多少人，才能站在那张破碎的天道之上。”
沈孤戾脑中轰然。
归墟星印，魂玉异动，昔日失忆的“沈栖”……甚至段无厄的试探，玉衡的引导，全部汇成一条模糊的线——
他不是意外重生。
他，是被“什么”选中的人。
夜幕降临。
沈孤戾独立星盘之上，望着空中星辰浮沉，低声道：
“命非我命。”
“天倾我命，我便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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