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运动医学中心顶层复健大厅的空气,永远带着消毒水的冷冽与汗水蒸腾的微咸。巨大的落地窗外,午后的阳光炽烈如金,将城市的天际线切割成明暗分明的几何体。大厅一角,柳轻歌的身影在暖金色的光柱中绷紧如弓。
汗水早已浸透了她宽松的灰色运动背心,紧贴在纤细却蕴含着惊人爆发力的腰背上,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她的左腿,依旧被那副冰冷的金属固定支具牢牢包裹,如同给一只折翼的猎鹰套上了枷锁。每一次深蹲,每一次试图让受伤的脚踝承受哪怕一点点重量,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上,钻心蚀骨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让她眼前阵阵发黑,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柳小姐!停下!已经超负荷了!”旁边的复健师急得额头冒汗,声音带着恳求。他见过太多急于求成的运动员,最终毁在复健期的急躁上。
柳轻歌充耳不闻。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镜墙中自己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倔强不肯倒下的脸。舞蹈!那是她的命!她必须站起来!必须重新掌控这具身体!恐惧被更深的渴望和不服输的狠劲死死压制,驱使着她无视身体的哀鸣,猛地将重心再次狠狠压向左腿!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呼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出!左踝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力量如同退潮般瞬间被抽空!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向前狠狠栽倒!巨大的惊恐瞬间攫住了她!眼看就要以最狼狈的姿态摔向冰冷坚硬的地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温热、稳定、带着绝对力量感的手臂,如同凭空出现的钢铁支柱,极其精准地、从斜后方稳稳地揽住了她纤细却紧绷的腰肢,同时另一只手有力地托住了她那条剧痛失控的左腿下方,避开了肿胀的脚踝区域!
柳轻歌的身体猛地撞进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一股冷冽而熟悉的木质香氛混合着淡淡雪茄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惊魂未定的她猛地抬起头,汗水模糊的视线中,撞进了沈清风那双深邃平静、如同寒潭般的眼眸!
又是他!
巨大的错愕让她瞬间失声!身体僵硬地靠在他怀里,甚至忘记了挣扎!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手臂揽在腰肢上那灼热的温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量,感受到他托住她伤腿的稳定!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绝对力量的支撑,和他身上那冰冷沉稳的气息,形成一种极其矛盾的冲击,狠狠撞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复健,”沈清风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平稳无波,听不出情绪,却像冰水浇头,“不是自毁。”
他的话语冰冷,如同陈述事实。然而,那只揽在她腰肢上的手臂,却极其稳定地支撑着她几乎虚脱的身体,没有立刻松开。另一只托住她伤腿的手,也稳稳地保持着承托的姿态,让她那条剧痛的腿得以暂时卸去所有重量。
这冰冷的训诫与带着力量的支撑,彻底冲垮了柳轻歌强撑的防线!巨大的委屈、不甘、绝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强行托住的无力感,瞬间化为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她像个被强行从悬崖边拉回的孩子,僵硬地依靠在沈清风坚实的怀抱里,无声地、剧烈地颤抖着、哭泣着。所有的倔强和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沈清风任由她无声地哭泣颤抖,深邃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她汗湿的鬓角和剧烈起伏的胸口。几秒钟后,他极其平稳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力度,半扶半抱地将她挪到旁边的康复椅上坐下。
“给她冰袋。”他对复健师吩咐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复健师连忙递上。沈清风却没有假手于人,极其自然地接过。他蹲下身,动作精准而稳定,避开固定支具的束缚,将冰袋轻轻敷在柳轻歌左踝上方肿胀发热最明显的区域。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敷料传来,瞬间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剧痛。柳轻歌的身体猛地一颤,哭泣也随之一滞。
她低头,怔怔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垂着眼帘,冷硬的下颌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专注地调整着冰袋的位置,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专业的冷静,没有丝毫狎昵,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这感觉极其怪异。他像一个最冷酷的评估者,又像一个…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的陌生人?
“记住疼痛的阈值。”沈清风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柳轻歌依旧失魂落魄的脸上,“它提醒你极限在哪里。超越它,需要策略,不是蛮力。”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笃定:“你的身体,是唯一的资本。学会…珍惜它。”
说完,他站起身,没有再看她,转身对复健师交代了几句后续的安排,便迈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复健大厅。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柳轻歌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冰袋的凉意丝丝缕缕渗透进肌肤,也渗进她混乱的意识。腰肢和伤腿处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臂托扶的力道和温度。那冰冷的话语和带着力量的支撑,如同冰与火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此刻脆弱不堪的灵魂上。她看着镜墙中自己狼狈而迷茫的倒影,看着沈清风消失的方向,泪水无声地再次滑落。这一次,泪水里除了痛苦,似乎还混杂了一丝更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情绪。
云顶府邸顶层,一间经过顶级声学改造的专业录音棚内,灯光被调成柔和的暖黄色。巨大的隔音玻璃后,余幼薇戴着监听耳机,站在防喷罩前,微微闭着眼。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棉质衬衫,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整个人在灯光下散发着一种沉静而专注的光芒。她手里拿着几张手写的曲谱,上面是娟秀的字迹,标题正是——《微光》。
沈韵璟像个兴奋的小陀螺,拿着自己的最新款手机,开启了直播模式,镜头对准了录音棚内的余幼薇。她压低声音,对着手机镜头兴奋地小声说:“家人们!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我幼薇姐的原创单曲《微光》首次录音!超好听!耳朵有福了!”
林清漪静静地坐在调音台旁边的椅子上。她依旧穿着那身素净的月白色棉麻长裙,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她没有参与沈韵璟的直播闹腾,只是安静地看着隔音玻璃后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她的目光落在余幼薇手中的曲谱上,再看向她闭眼酝酿情绪的侧脸,那双清冷的眼眸深处,沉淀着一种近乎欣赏的专注。余幼薇那句“鹤…本来就会飞?”的余音,似乎还在她心湖深处回荡,让她对这个女孩的音乐,多了一份别样的期待。
录音师隔着玻璃比了个手势。
余幼薇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而坚定。她对着话筒,轻轻开口。没有伴奏,只有她纯净空灵的嗓音,如同初融的雪水,流淌进静谧的空间:
“在喧嚣的霓虹里沉没,
听见心跳渐渐微弱。
冰冷的棱角切割着梦,
羽翼沾满尘埃的沉重…”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干净得不染尘埃,却又蕴含着被生活磨砺后的坚韧。歌词直白而真诚,描绘着迷茫、挣扎与沉重的枷锁,正是她过往灰暗岁月的写照。沈韵璟举着手机,屏住了呼吸,连直播弹幕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林清漪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那歌词里的“冰冷棱角”、“尘埃的沉重”,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痛了她被琴谱困住的心弦。她看着余幼薇,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在艺术荆棘路上挣扎的自己。
副歌来临,余幼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冲破桎梏的力量,却又蕴含着无比的温柔:
“直到一束微光,穿透了裂缝,
落在掌心,驱散了寒冬。
它说别怕坠落,别怕痛,
破碎的羽翼,也能拥抱天空…”
“微光”!
这个词如同电流,瞬间击中了林清漪!她猛地想起余幼薇覆在她手背上那只温暖的手,想起那句“鹤…本来就会飞”!这歌词…这旋律…不正是她们在琴室无声交流的延续吗?不正是那份在绝望中相互传递的温暖与信念吗?
林清漪清冷的眼眸深处,那片沉寂的冰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燃烧的星辰!一种强烈的共鸣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她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冷的调音台玻璃,仿佛想触摸到隔音玻璃后那份纯粹而坚韧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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