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像被泼翻的墨汁，蓝佳雯蜷缩在沙发里。手指无意识的划拉手机屏幕。微信界面上，她和魏简诗的对话还停留在下午—对方发来一张高铁站的图片，而她回了个“一路平安”的乖巧兔子。
电视里跨年晚会的声音成了背景噪音，主持人们夸张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蓝佳雯把脸埋进抱枕，深深叹了口气。
手机突然震动，惊得她差点把抱枕扔出去。
“在干嘛？”魏简诗的消息跳出来，附带一个探头探脑的猫咪表情。
蓝佳雯捏了捏手指，故意等了三十秒才回复：“刷剧”，发完又觉得太冷淡，补了个打哈欠的表情。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断断续续持续了快一分钟，一条语音才发过来“我这边好吵。”
蓝佳雯盯着这行字，胸口泛起细密的酸涩。她想象魏简诗此刻坐在家里的圆桌旁，周围是喧闹的亲戚和满桌佳肴。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又敲，最终也用语音回复了一句：“家人都在？”
“嗯。”魏简诗的回复快得反常，“你那边好安静。”
这句话像根针，轻轻扎在蓝佳雯心尖上。她环顾四周—茶几上孤零零的外卖盒，墙角还没拆封的快递，阳台上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风铃。确实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下午母亲打过电话让自己回去吃饭，她拒绝了，想起每次回家，饭桌上父母总是重复着同样的催婚话术，蓝佳雯不禁摇了摇头。
“习惯了。”她故作轻松的回复，同时把电视音量调大了两格。
时间滑向十一点四十，窗外的夜空依然沉寂，往年这个时候，小区里早就陆续响起了鞭炮声，今年不知怎么回事，连这点热闹都消失了。蓝佳雯走到阳台，寒气立刻从睡衣的下摆钻进来。她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模糊。
手机又震了。
“我这边在放烟花，你那边有吗？”
蓝佳雯眯起眼睛望向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偶尔闪过几点光亮，可能是写字楼的霓虹，也可能是什么东西的反光。她拍了张漆黑一片的夜景发过去，配上瘪嘴的表情。
魏简诗的回复快得几乎算秒回：“那我给你放。”
“抬头。”
这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蓝佳雯下意识抓紧栏杆，忽然听见“咻—”的破空声。一簇金红色火花从楼下空地腾起，在她睁大的眼睛里瞬间轰然绽开。
“砰！”
无数光粒在夜空中勾勒出巨大的蒲公英形状，银白色光点如雨般坠落。蓝佳雯的瞳孔里倒映着流动的星河，她看见烟花照亮了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魏简诗穿着鼓鼓囊囊的黑色羽绒服，手里举着一大束红色腊梅，扬起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魏…简诗？”蓝佳雯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眨了眨眼睛，生怕是幻觉。但第二朵烟花已经升空，这次是旋转的蓝色风车，光芒流转间清晰照出对方冻得通红的鼻尖。
手机在掌心里震动。她机械的低头，看到魏简诗发来的消息：“快递员说这束花必须亲手送给蓝老师。”
第三朵烟花炸开时，蓝佳雯已经冲到了楼道里。冷风灌进领口也浑然不觉，推开单元门的瞬间，最后一片烟花余烬正巧熄灭，她借着微弱的路灯看见魏简诗站在原地，朝她张开双臂。
“你不是回家了吗？”蓝佳雯喘着气问，白雾一团团从唇间逸出。
魏简诗轻轻放开手，将花束塞进她怀里，冰凉的指尖顺势擦过她的脸颊：“我骗你呢。”腊梅的枝条蹭得蓝佳雯下巴有些发痒，她闻见腊梅的花香混着硝烟的特殊气息。
“那这些…”
“我下午去买的。”魏简诗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个帆布包，里面露出五颜六色的烟花棒，“还有摔炮、窜天猴和小蜜蜂。”她笑得眼睛弯成月亮，呼出的白气扑在蓝佳雯额前，“物业那边问过了，说可以放。”
蓝佳雯突然说不出话，她把头埋在魏简诗肩上。魏简诗的手指轻轻梳理她跑乱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冷吗？”魏简诗问着，同时解开自己的围巾。蓝佳雯摇头，却在对方靠近时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围巾上还带着魏简诗的体温，缠绕在颈间。
“接下来是这个！”魏简诗突然兴奋地抽出两根彩色纸筒，塞给蓝佳雯一支，“点燃就扔出去。”她掏出打火机，火焰在风中摇晃着凑近引线，蓝佳雯将纸筒抛出，听见“嗤”的燃烧声后，无数金色火花从纸筒喷涌而出，像坠落的流星。两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举着烟花棒在空地上转圈，光痕在黑暗中画出凌乱的彩虹。
十二点差五分，魏简诗从包里拿出最后两根仙女棒。“压轴戏。”她神秘的眨眨眼，递给蓝佳雯，右手护着火焰点燃。
细小的火花“噼啪”作响，比之前任何烟花都要安静。蓝佳雯看着魏简诗被映亮的侧脸，睫毛在光影交错下投下颤动的阴影。她突然有说不完的话：“其实我以为你今天回家陪父母了…腊梅只是我随手点赞的…还有烟花…你怎么知道…”
仙女棒燃放到三分之二时，魏简诗突然转头看向她。光粒在两人之间飞舞，有几颗落在蓝佳雯的毛衣上，闪着转瞬即逝的微光。
“蓝佳雯。”魏简诗轻声唤她，声音被远处传来的跨年钟声模糊。仙女棒即将燃尽的瞬间，蓝佳雯看见对方倾身而来。
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带着橘子糖的甜味。远处有烟花在空中炸开，蓝佳雯闭上了眼睛。她听见烟花在自己胸腔里绽放的声音，比任何庆典都要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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