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弦的指尖轻轻描摹着夜无尘脸上的伤痕，月族血脉让她能清晰感知到这些伤口中残留的忘川之力——那是连魂魄都能腐蚀的剧毒。
你疯了？她声音微颤，活人入忘川，十死无生！
夜无尘握住她的手，嘴角勾起一抹疲惫的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吗？
洞府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知命阁长老们匆匆赶来。为首的执事长看到苏醒的墨清弦，老眼含泪：墨姑娘无恙真是太好了！阁主他为了
退下。夜无尘打断道，所有人退出三里外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靠近。
待众人退去，夜无尘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黑血喷出，身体向前栽倒。墨清弦急忙扶住他，触手却是一片冰凉——他的体温正在急速下降！
忘川水...果然厉害...夜无尘苦笑着擦去嘴角血迹，不过值了。
墨清弦将他扶到石床上，迅速检查伤势。夜无尘体表布满细密的裂痕，像是被千万把刀割过，最严重的是右臂——那里缺了一大块血肉，伤口处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噬魂鱼咬的？她声音发紧。
夜无尘微微点头：小伤而已...比起这个...他突然抓住墨清弦的手腕，我在忘川河底看到了轮回殿，第六世残魂说...金乌谷有天道化身...
话未说完，他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这次咳出的血中竟夹杂着细小的冰碴！忘川的阴寒之力已经侵入五脏六腑。
墨清弦二话不说，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月牙印记。她咬破指尖，在印记上画了一个复杂符文：月华引魂，血脉相连！
月牙印记顿时银光大作，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两人接触处流入夜无尘体内。这是月族秘传的命续之术，以自身精血为引，为他人续命。
不行...夜无尘挣扎着想推开她，你刚祛除天道印记，不能再消耗...
闭嘴。墨清弦脸色苍白如纸，却固执地维持着法术，第二世我镇压你，这一世我救你，很公平。
银光越来越盛，最终将两人完全包裹。夜无尘感到体内阴寒之力被一点点中和，伤口也开始愈合。而墨清弦则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眉心月印都暗淡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法术终于完成。墨清弦脱力倒下，被夜无尘一把抱住。两人相拥而卧，气息交织。
傻子...夜无尘轻抚她汗湿的长发，万一你...
墨清弦用手指按住他的唇：没有万一。第六世的记忆完整了吗？
夜无尘闭目感应片刻：还差一些关键片段...似乎被刻意封印了。他睁开眼，但我想起了一个地方——往生栈。
冥界的往生栈？墨清弦蹙眉，那不是亡魂转世前暂歇的地方吗？
没错。第六世的我...似乎在那里藏了什么东西。夜无尘思索道，而且与孟婆有关。
墨清弦突然坐起身：等等...孟婆汤失效之谜！
见夜无尘疑惑，她解释道：月姬的记忆里有这段。冥界往生栈原本是孟婆熬汤的地方，亡魂饮汤后忘却前尘，方能转世。但三千年前开始，部分亡魂的孟婆汤突然失效...
所以那些亡魂带着前世记忆转世？夜无尘若有所思，难怪近千年人界出了那么多天生神通的天才。
不仅如此。墨清弦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月姬曾偷偷调查过，发现失效的孟婆汤都有一个共同点——里面混入了忘川河底的三生石粉末！
夜无尘猛地坐起，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三生石能保留记忆...第六世的我一定发现了这点，所以...
所以在轮回转世的关键环节做了手脚！墨清弦接话道，让部分魂魄带着前世记忆转世，为今日布局！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恍然。夜无尘九世轮回，每一世看似失败，实则都在为最终决战埋下伏笔。第六世更是直接插手轮回规则，暗中培养了一批觉醒者！
必须找到往生栈。夜无尘沉声道，那里藏着第六世留下的关键线索。
墨清弦点头，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往生栈在冥界，我们刚大闹一场，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
夜无尘神秘一笑：谁说要去冥界的往生栈？他指向东方，人界也有一座往生栈，就在金乌谷外三百里的无回坡。
无回坡...墨清弦思索片刻，是了！那里是阴阳交界处，常有亡魂徘徊，确实适合建立人界往生栈。
夜无尘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伤势已好了七八分：事不宜迟，我们...
话未说完，洞府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警报声。一个知命阁弟子慌张跑来：阁主！西南方出现大批修士，看旗帜是...是仙盟七宗联手来犯！
夜无尘冷笑：来得正好，省得我去找他们。他转向墨清弦，你留下养伤，我去会会这些正道楷模。
不行！墨清弦一把拉住他，你现在状态不稳，万一金眼存在趁机作乱...
夜无尘刚要反驳，眉心突然一阵刺痛。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右眼不受控制地泛起金光！
该死...它感应到天道气息了...夜无尘咬牙压制体内躁动的力量。
墨清弦当机立断，一掌按在他后心：月华封禁！
银光如网，将夜无尘体内躁动的金眼力量暂时束缚。但这只是权宜之计，随着仙盟大军逼近，那股力量挣扎得越发剧烈。
听我说。墨清弦捧起夜无尘的脸，仙盟我来应付，你立刻前往无回坡。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夜无尘还想说什么，墨清弦已经将一个玉简塞入他手中：这里面记载了月族秘传的幻月大阵，足以拖住仙盟三日。
她最后深深看了夜无尘一眼，转身冲出洞府。夜无尘伸手想拦，却被体内突然爆发的剧痛牵制——金眼存在正在疯狂冲击封印！
清弦...回来...他艰难地呼唤，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倩影消失在洞口。
洞外很快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喊杀声。夜无尘双目赤红，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知道墨清弦是故意引开敌人，好让他有机会前往无回坡。但作为一个男人，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赴险却无能为力，这种痛苦比忘川蚀骨更甚！
啊——！
一声怒吼，夜无尘体内《逆天经》全力运转，硬生生将金眼存在压回丹田深处。他抓起逆鳞剑冲出洞府，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整片天空被银色月光笼罩，无数月华凝结成的箭矢如暴雨般射向西南方。那里，黑压压的仙盟大军被阻隔在银光之外，寸步难行。阵前，墨清弦凌空而立，白衣胜雪，长发飞扬，眉心月印璀璨如星。
她似有所感，回头望来。隔着千军万马，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墨清弦轻轻摇头，唇形微动：快走。
夜无尘虎目含泪，却知此刻不是意气用事之时。他狠狠转身，化作一道黑光向东方掠去。
身后，墨清弦的声音通过秘法传入耳中：记住...无回坡上莫回头...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夜无尘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胸腔中如雷的心跳。
三个时辰后，一片荒芜的山坡出现在视野中。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回坡，人界与冥界的交界处。山坡上寸草不生，只有无数灰白色的石碑林立，每块碑前都摆着一盏长明灯，在暮色中如繁星点点。
夜无尘降落在坡脚，立刻感到一股刺骨阴寒。这里的阴气比冥界外围还要浓郁，普通人靠近瞬间就会毙命。
他谨慎地踏上坡道，逆鳞剑在手，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奇怪的是，一路竟无任何阻拦，只有那些沉默的石碑和摇曳的灯火相伴。
走到半山腰时，一座简陋的木屋出现在眼前。屋前挂着盏褪色的红灯笼，上面写着往生二字。这就是人界往生栈了。
夜无尘刚要上前，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尘儿...
他浑身一震，这声音...是他早已过世的母亲！
尘儿，回头看看娘...
声音凄婉哀怨，令人心碎。夜无尘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却牢记墨清弦的警告，硬生生忍住回头的冲动。
逆徒！见了为师还不跪拜？又一个声音炸响，这次是夜无尘第一世的师父，昆仑仙宗的上代掌门。
紧接着，更多声音从身后传来：
夜师兄，救我...
无尘，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
逆仙！还我全族命来！
有亲人，有师长，有挚友，也有仇敌...所有已逝之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可怕的灵魂拷问。夜无尘额头渗出冷汗，却始终没有回头。
终于，他走到往生栈门前。那些声音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存在过。
进来吧，夜小友。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夜无尘推门而入，只见简陋的厅堂中摆着一张木桌，桌后端坐着个白发老妪——赫然是孟婆！
您...怎么会在这里？夜无尘惊讶道。
孟婆笑了笑：老身无处不在。她指了指桌上的茶壶，来碗茶？
夜无尘警惕地摇头：不必了。前辈在此，可是等我？
聪明。孟婆点头，阎君让我来告诉你一些事...关于第六世的你，以及孟婆汤失效的真相。
她颤巍巍地起身，走到墙边一幅画前。画中是忘川河与奈何桥，桥上密密麻麻排着亡魂。
三千年前，天道囚禁阎君，篡改轮回规则。孟婆的声音低沉下来，它要所有亡魂彻底忘却前尘，连一点灵性都不留，变成浑浑噩噩的傀儡。
夜无尘心头一震：所以它强迫所有亡魂喝下孟婆汤？
不止如此。孟婆冷笑，它还在汤中加了灭灵散，要彻底抹杀亡魂的灵性之光。
她转身直视夜无尘：第六世的你发现了这点，于是偷偷在部分孟婆汤中混入三生石粉末。这些亡魂转世后，会成为觉醒者——记得前世片段，拥有特殊天赋。
夜无尘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什么近千年人界突然出现那么多天才修士！他们其实都是...
都是带着前世记忆转世的觉醒者。孟婆接话道，第六世的你牺牲自己，在轮回中埋下火种。如今，这些火种该派上用场了。
她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本名册：这是三千年来所有失效孟婆汤的亡魂名单。他们转世后，如今分布在六界各处。
夜无尘接过名册，随手翻开一页，顿时瞳孔骤缩——上面赫然记录着墨清弦的前世信息！
月族圣女月姬，拒饮孟婆汤，携记忆转世为...
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模糊，但夜无尘已经明白了。墨清弦并非普通的月族后裔，而是带着完整记忆转世的月姬本人！
看来你发现了。孟婆意味深长地说，没错，你的月族小情人，就是当年昆仑仙宗的月姬转世。她从未喝过孟婆汤，所以记忆完整。
夜无尘脑中轰然作响，无数记忆碎片突然串联起来。难怪墨清弦能施展那么多月族秘术，难怪她对前几世的事情如此了解...
第六世的你还留了一样东西。孟婆从怀中取出一块漆黑令牌，这是招魂令，可唤醒所有觉醒者的前世记忆。使用时需以月族血脉为引，所以...
所以必须由墨清弦来使用。夜无尘接过令牌，只觉入手冰凉刺骨，这就是第六世的布局...培养一支觉醒者大军对抗天道！
孟婆点头：现在，你该明白为何天道如此忌惮九世归一了吧？一旦所有觉醒者记忆复苏，将形成一股足以撼动天道的洪流！
夜无尘握紧令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前辈，您为何要帮我们？
孟婆沉默良久，缓缓道：因为老身的夫君...就是第一代逆修墨渊。
这个答案如同一道惊雷劈下。夜无尘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佝偻老妪，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是墨渊祖师的道侣！
很意外吗？孟婆苦笑，当年那场大战后，墨渊被镇压在无间冥渊，我则被天道囚禁在奈何桥上，被迫成为孟婆...直到三百年前，第六世的你帮我恢复了部分记忆。
她转身望向窗外：时间不多了，仙盟的人已经突破幻月大阵，你的小情人危在旦夕。
夜无尘闻言大急，转身就要冲出往生栈。孟婆却一把拉住他：记住，九星连珠之夜，归墟之门将在金乌谷开启。届时，你必须集齐所有残魂，才能掌控归墟之钥！
最后一缕残魂...在金乌谷？
不。孟婆摇头，最后一缕残魂，就是金眼存在本身。它本就是你的一部分——天道的善念面。
夜无尘如遭雷击。这个真相太过震撼，让他一时难以消化。
快去吧。孟婆松开手，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话音未落，往生栈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一道刺目的金光划破天际——幻月大阵被破了！
夜无尘再不迟疑，化作一道黑光冲向战场。手中招魂令滚烫如火，仿佛在呼应着他沸腾的战意。
决战，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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