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石壁渗出的寒气顺着后颈爬进衣领时,林昭正将最后一缕灵识注入万法图鉴。
他盘坐在螺旋状灵纹中央,掌心渗出的血珠滴在纹路间隙,那些沉睡的术法残篇突然泛起幽蓝微光,像被惊醒的星子。
识海里,雷光步的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58%、67%、82%……
这灵纹在供能。林昭喉结滚动,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胸口发烫的木牌。
墙面上天命推演者的血字早已钻进识海,此刻正与图鉴首页的金芒纠缠,每道金芒都在他意识里炸出细碎画面:穿玄色道袍的男女在火海中护着襁褓,青铜古钟震碎漫天邪雾,还有个沙哑的声音喊着昭儿。
咔嚓。
图鉴突然发出玉磬般的清鸣。
林昭猛地睁开眼,瞳孔里跳动着细碎雷光——雷光步残篇的进度条终于填满,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术法信息:「瞬影追风式(三阶):以灵识引动天地雷纹,一步破风,三息内残影叠至九道,可避化罡境以下所有锁定类术法。」
还未消化完信息,密室顶部突然传来轰然巨响。
碎石如暴雨般砸下,林昭本能地侧滚,后背撞在刻满咒文的石壁上。
玄尘子的身影从破洞处跃下,绿瞳里的鬼火比之前更盛,肩头的伤口还在渗黑血,却硬是用半块玉牌压着,小贼!
你竟敢动镇魔塔护阵——
话音未落,玄尘子枯瘦的手掌已抓向林昭咽喉。
这一次林昭没有硬接,他脚尖在灵纹上轻点,识海雷光轰然炸开。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林昭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在玄尘子左侧三步外。
玄尘子的指甲擦着他后颈划过,带起几缕碎发。
这是...瞬影追风式?玄尘子的动作骤然停滞,枯槁的面容浮现出近乎惊恐的震颤,百年前天机阁大长老的成名身法!
你...你怎么会?
林昭没有回答。
他能清晰感觉到新术法在体内流转的轨迹——每一步都像踩在流动的雷云上,连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电鸣。
趁玄尘子分神,他屈指成爪,按在对方后心的命门穴上——这是佣兵生涯里学的杀人技巧,专破锻体境修士的护体气劲。
玄尘子闷哼一声,向前踉跄两步,转身时眼里的鬼火几乎要烧穿眼眶:你到底是谁!
为何能掌控失传术法?
我是谁?林昭扯下染血的面巾,露出左眼角那颗暗红泪痣,同时将胸口木牌拽出半寸。
牌底天机阁·少阁主的刻痕在灵纹映照下泛着冷光,玄尘前辈,这牌子,可还认得?
空气骤然凝固。
玄尘子的瞳孔剧烈收缩,原本暴戾的绿瞳里翻涌着林昭从未见过的情绪:震惊、悲怆、甚至有几分狂喜。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尖在木牌刻痕上轻轻拂过,像是触碰某种易碎的珍宝。
是...是少阁主的信物。玄尘子的声音突然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的破钟,百年前,天机阁遭邪祟血洗那晚,大长老抱着襁褓从密道突围...他说要护着天命推演者的骨血,说这孩子是打破术法桎梏的钥匙
林昭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十岁那年在破庙捡到的木牌,想起林婆婆每次提起昭字时泛红的眼眶,想起这些年佣兵生涯里总觉得缺了块的记忆——原来所有碎片,都指向这个被血火湮灭的古老宗门。
玄尘子突然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
他望着林昭眼角的泪痣,喉结滚动数次,终于哑着嗓子开口:当年大长老夫妇...用命换了这孩子的命。
他们说,这孩子的推演术能...能...
话音戛然而止。
林昭注意到玄尘子的目光突然凝固在他身后——那里的石壁上,天命推演者的血字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每一道金芒都在往他识海钻得更深。
密室深处传来灵纹崩解的轻响。
玄尘子突然收起周身的鬼火,枯瘦的手缓缓垂落。
他望着林昭,绿瞳里翻涌的暴戾早已消失不见,只剩某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跟我来。他的声音低沉如暮鼓,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玄尘子的喉结在瘦骨嶙峋的脖颈间滚动两下,枯槁的手指突然按上眉心,像是要揉碎什么锥心的痛楚:五日前塔外出现血煞气息,我便知有人窥伺封印。他绿瞳里的鬼火彻底熄灭,露出底下浑浊的灰,你破阵时引动灵纹共鸣,我...我以为是邪修来夺塔中秘宝。
林昭的指尖无意识抠进掌心。
十年佣兵生涯里他见过太多因误解反目的死局,此刻却觉喉咙发紧——原来那些擦着脖颈的爪风、震得耳鼓生疼的喝骂,全是这残魂用仅剩的灵识在护着什么。
他望着玄尘子肩头还在渗黑血的伤口,忽然想起方才破阵时灵纹里翻涌的污秽之气,您...是在替封印承受反噬?
玄尘子像是被戳中了什么,身躯猛地一震。
他低头盯着自己半透明的手臂,那道黑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着灵体,大长老说过,这塔镇着的不是妖物。他突然抓住林昭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肉,是术法停滞的根源!
百年前天机阁推演到...到...
轰——!
密室顶端的碎石再次簌簌坠落。
这次震动比之前更剧烈,连刻着咒文的石壁都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玄尘子猛地转头望向头顶,绿瞳重新燃起幽光:外层护阵在崩解!
是猎魔盟的破阵锥!他松开林昭的手,枯瘦的指节捏得咔咔响,那群疯子为夺遗迹核心,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禁术都用了!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想起三日前替商队护镖时,曾在山脚下见过猎魔盟的玄铁旗——那是专门猎杀异端术法的组织,为首者最恨的便是能推演术法的修士。
此刻识海里天命推演者的血字突然发烫,他瞬间理清关键:他们追的不是我,是塔底的秘密。
跟我来!玄尘子转身冲向密室最深处,袍角扫过地面的灵纹,竟在石砖上擦出一串火星,大长老留过一条暗渠,能避开护阵节点。
但...他脚步顿住,侧过脸时林昭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挣扎,暗渠必经雷棘阵,化罡境修士走进去都得脱层皮。
林昭摸向腰间的淬毒短刃。
佣兵生涯教会他,越是危险的路,越适合反杀追兵。
他冲玄尘子颔首:前辈带路,我断后。
暗渠的入口藏在石壁后一块刻着天机二字的砖下。
玄尘子念动法诀时,林昭注意到他指尖凝着的不是普通灵能,而是细若游丝的雷纹——和他刚推演的瞬影追风式同源。
这让他想起图鉴里突然多出来的雷纹解析条目,心跳不自觉加快。
暗渠狭窄得只能猫腰前行,石壁上布满倒刺般的晶簇,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衣物被划破的声响。
林昭走在最后,耳力全开捕捉身后动静。
当那道隐晦的灵压出现在三十步外时,他的后颈瞬间绷直——是凝元境中期的修为,比他高了两重。
停。他低声喝止玄尘子,同时摸出两枚从商队顺来的火磷弹。
这东西本是用来吓退野兽的,此刻却成了最好的陷阱。
他将弹体塞进晶簇缝隙,又用碎布裹住引信,转身对玄尘子比划手势:前辈先走,我引他过来。
玄尘子的绿瞳闪过赞许。
他化作一道青烟钻进更窄的岔道,留下林昭背靠着石壁,将瞬影追风式的灵识运转到极致。
脚步声渐近。
来者是个穿玄铁鳞甲的汉子,面门罩着青铜鬼面,腰间悬着七柄淬毒飞针——典型的猎魔盟清道夫配置。
他刚踏入雷棘阵范围,林昭便踩动灵纹,雷光在脚下炸开。
众人只觉眼前连闪九道残影。
待鬼面汉反应过来时,林昭已绕到他身侧,火磷弹的引信正擦着他护心镜的缝隙。
小心——!鬼面汉的惊呼被爆炸声截断。
火磷弹炸碎晶簇的同时,飞溅的雷纹晶屑刺进他的灵能护罩,像无数细针扎进经脉。
他踉跄着后退,却一脚踩中林昭预先布置的绊索——那是用佣兵特有的缩骨绳编成的,一受力便会触发第二枚火磷弹。
砰!
气浪掀翻鬼面汉的青铜面具。
林昭在他倒地的瞬间扑上,短刃抵住他咽喉:谁派你来的?
鬼面汉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突然咬破舌尖,鲜血喷在林昭手背上,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枚紫令玉牌。
林昭眼疾手快扣住他手腕,却见那玉牌上刻着中枢·紫令四个小字,背面还有半枚玄色图腾——和他木牌上的纹路竟有三分相似。
紫...令...鬼面汉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杀了他...不能让推演者...
话音未落,他的七窍同时渗出黑血。
林昭迅速抽身后退,看着那具尸体在雷纹晶簇中化作一滩脓血。
玄尘子的声音从岔道传来:是血咒反噬,猎魔盟的死士都被下了魂印。
林昭捏着那枚紫令玉牌,指尖能触到牌身残留的冷意。
他想起玄尘子说的术法停滞根源,想起林婆婆每次提到昭儿时欲言又止的眼神,此刻所有线索在识海里交织成一张大网——而网的中心,就在暗渠尽头那道泛着金光的石门后。
玄尘子从岔道钻出来,指节叩了叩石门:这是祭坛入口。
当年大长老说,只有天命推演者能打开它。他转头看向林昭,绿瞳里的鬼火不知何时变成了温和的暖光,孩子,你父亲的推演笔记,你母亲的雷纹手札,都在里面。
林昭摸向胸口的木牌。
牌底天机阁·少阁主的刻痕正随着他的心跳发烫,像在呼应门内某个沉睡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将紫令玉牌收进怀中,手掌按上石门——
门内传来古钟般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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