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脚步在二楼转角处顿住。
楼下广场的喧闹声像被突然调高的音量键,骂声、劝和声、手机拍照的咔嚓声混作一团,其中一道尖厉的女声格外刺耳:“我上个月刚配的助听器!不是你偷的谁偷的?你送外卖天天在楼道里窜,我今早出门还见你蹲在我家门口!”
他扶着栏杆往下望,穿蓝布衫的张大爷正揪着外卖员小刘的电动车反光镜,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小刘的外卖箱歪在脚边,里面的豆浆洒了半地,他攥着头盔的手青筋暴起,喉结滚动两下才挤出话:“我就是看您家门敞着,怕进了猫才帮您掩上……我连门都没踏进去!”
围观人群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外圈的人踮脚伸脖子,内圈的老太太们攥着菜篮子小声嘀咕:“现在没系统盯着,谁知道人心咋样?”“上回我家鸡蛋少俩,要搁以前系统早查着了……”
陈默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三天前系统消散时,他以为最艰难的是适应没有技能卡的日子,此刻才明白——当“贡献值”“任务评价”这些数字滤镜被撕掉,人们竟连最基本的善意判断都不会了。
“张爷爷!”他挤开人群,故意提高音量,“您助听器是银色的吧?上周三早晨您在凉亭打太极,我还帮您捡过掉在石凳缝里的耳塞。”
张大爷的手颤了颤,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
陈默趁机蹲下身,瞥见小刘后颈的汗把外卖服都浸透了:“小刘哥,您上午十点在3单元送的是宫保鸡丁,客户备注要多放葱,对吧?我刚在物业监控室看见,您到302门口时还帮王奶奶扶了把轮椅。”
小刘猛地抬头,眼底泛起水光。
围观人群的议论声弱了些,有人小声说:“这小伙子说得对,上回我家收快递,小刘还帮我扛米上楼呢。”
陈默没接话。
他掏出手机给小杰发了条消息:“社区群发个征集,让大家晒‘我见过的邻居温暖时刻’,现在。”指尖悬在发送键上顿了顿,又补了句:“附张你拍的张爷爷帮老周头修电动车的照片,去年秋天那个。”
五分钟后,广场上此起彼伏响起手机提示音。
穿碎花裙的王阿姨举着手机挤进来:“老张头!你看群里!上个月你帮201李姐扶电动车那照片,人家闺女都发出来了!”
戴眼镜的学生妹跟着喊:“还有小刘哥!上个月帮703独居的孙奶奶取降压药,孙奶奶昨天刚在群里谢过你!”
张大爷的手指慢慢松开,盯着手机里那张自己弯腰扶电动车的照片,耳尖渐渐发红。
小刘低头盯着地上的豆浆渍,突然哑着嗓子说:“爷爷,我真没拿您东西……我妈也戴助听器,知道这对您多重要。”
“叮——”陈默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小华发来的定位:“助听器在物业仓库,清洁工当废品收走了,我联系回收站了,半小时后能拿回来。”他抬头正对上人群外小华的目光,那姑娘别过脸,耳尖却红得像要滴血——他想起上周系统还在时,她为了帮自己查数据熬了整宿,眼下青黑还没消。
“大家稍等!”陈默举起手机,“助听器找到了,一会儿在物业办公室公开说明。张爷爷,小刘哥,一起去?”
半小时后,物业办公室的玻璃被挤得贴满了脑袋。
清洁工老周举着用酒精棉擦得发亮的助听器,额头全是汗:“我真不是故意的,看这东西落窗台上三天没人拿……”
张大爷接过助听器的手直抖,突然转身朝小刘鞠了个躬:“娃,爷爷错怪你了。”小刘慌忙扶住他,眼眶通红:“爷爷您别这样,我该早说帮您关门的事……”
人群里不知谁拍了张照片,“咔嚓”声后,社区群瞬间被消息刷屏:“这才是咱们云景苑该有的样子!”“老张头和小刘握手啦!”“小陈真棒!”
陈默退到门口,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身上。
李涛教授不知何时站在他旁边,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当年我们搞‘潜力觉醒计划’,总想着用系统激发善意,却忘了善意从来不需要考核。”
“是他们自己想起来了。”陈默望着人群里互相拍背的张大爷和小刘,喉咙发紧,“系统能给技能,给资源,可人心之间的温度……得靠他们自己捂。”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陈默接起,那边传来的声音像被电子音扭曲过,却让他后颈发凉——是林宇,那个系统消失前最后联系他的神秘人。
“以为烟火灭了?”对方低笑一声,“它只是烧完了第一根火柴。云城旧码头仓库B区13号,来看看真正的火种。”
嘟嘟的忙音里,陈默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混着谁家厨房飘来的饭香。
他摸出兜里的旧钥匙——那是系统消失前最后一个任务奖励,刻着“云景苑共建者”的铜钥匙,此刻在掌心里烫得慌。
有些火,一旦被点燃,就该由拿火柴的人,亲自看它烧得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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