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陈砚之的青衫下摆已沾了露水。
他站在影壁前,指尖抚过那张墨迹未干的告示,纸角被风掀起又落下,“李修远、钱明远”六个字在雾里忽隐忽现。
“陈公子起得早啊。”身后传来轻笑声,苏挽月的墨绿斗篷扫过他鞋尖,“我猜你看到这告示,该是要谢我昨夜帮着磨墨。”她晃了晃手里的铜墨盒,珍珠垂络在晨光里泛着碎银似的光,“李修远那酸秀才,最爱学古人‘投檄约辩’的做派,我不过往他书案塞了张洒了松烟墨的纸——你说巧不巧,他今早便贴出来了。”
陈砚之垂眸看她指尖的铜绿,想起昨夜她提醒“有些书会少页”的话,忽然笑了:“苏姑娘这手‘借东风’的本事,比我在史书里读的更妙。”
“妙什么?”顾清欢的短刀鞘撞在影壁上,震得告示纸簌簌响,“要我说,该直接把那两个老匹夫的算盘珠子砸了——前日那被杖责的寒门学子,现在还在柴房躺着呢。”她伸手扯下告示,刀锋在“守经”二字上划了道豁口,“午后我坐第一排,谁要是敢骂你‘离经叛道’,我刀鞘先敲他膝盖。”
陈砚之接过被扯下的告示,指腹蹭过那道刀痕。
系统空间里,青史碑的金光又涌了上来,机械音在脑海里重复:“任务进度:0/3。”他想起昨夜在《周礼》上被烛火映红的“均田”二字,想起柴房里那孩子攥着破布的手,喉结动了动:“不用刀,用理。”
午后的明伦堂挤得像煮饺子的锅。
陈砚之站在堂前的杏树下,望着檐下攒动的人头——山长坐在主位,白须被风掀起半缕;李修远立在东侧,靛青儒生长衫熨得笔挺,折扇上“云州粮行”的绣字刺得人眼疼;钱明远缩在西角,灰布道袍沾着油渍,正往袖中塞什么,被顾清欢一眼瞧破,短刀“当啷”磕在石案上,惊得他手一抖,半块发霉的米饼掉在地上。
“诸位。”山长轻咳一声,目光扫过陈砚之,“今日辩题‘读书人的本分是守经还是致用’,由李斋长、钱夫子先陈己见。”
李修远第一个踏前半步,折扇“唰”地展开:“圣人云‘述而不作’,我等读书人当以守经为要。若人人都学陈砚之,今日改田制,明日变科举,岂不是要乱了祖宗成法?”他眼尾扫过陈砚之腰间的白鹿书院三等学子令牌,冷笑,“更可笑者,不过三等学子,也配谈‘致用’?”
陈砚之望着他扇面上的粮行绣字,忽然想起前月云州粮价暴涨时,李修远父亲正是粮行东家。
他攥紧袖中从柴房学子那里要来的状纸,声音清越:“李斋长可知,春秋时管仲相齐,‘相地而衰征’方有齐国之强?西汉桑弘羊行均输法,方解武帝征匈奴之困?守经是根,致用是叶,无叶之根,如何荫蔽黎民?”
钱明远突然拔高声音:“歪理!《大学》有云‘格物致知’,你这‘致用’分明是舍本逐末——”
“钱夫子舍的又是哪般本?”陈砚之打断他,将状纸拍在石案上,“上月十五,寒门学子王二牛状告斋长私吞月例,您说他‘以下犯上’要杖责。可您忘了,《唐六典》明文规定‘学粮月给,不得私挪’;您更忘了,王二牛被杖责那日,您书案下的米袋,装的可是本该分发给学子的新米。”
堂中霎时静得能听见杏叶落地。
钱明远的脸涨成猪肝色,手指哆哆嗦嗦指向陈砚之:“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问问王二牛。”顾清欢突然起身,短刀往腰间一按,“我昨夜去柴房瞧他,他说钱夫子打他时,袖中掉出个银锭——刻着‘云州粮行’的银锭。”她瞥向李修远,“巧了,李斋长家的粮行,前日刚往州城送了批纹银。”
李修远的折扇“啪”地合上,扇骨攥得指节发白。
陈砚之乘势向前一步,目光扫过台下交头接耳的学子:“诸位可知道,山长案头的军报为何比州牧府早到半日?因为有人买通驿卒,将云州大旱的灾情压了十日——好让粮行囤粮抬价!”他指向李修远,“而这位李斋长,正是那‘有人’的传信人!”
“放肆!”山长猛拍惊堂木,震得茶盏跳了跳。
陈砚之却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前日山长递檀木匣时,窗外闪过的人影,原是去给粮行报信的。
“山长莫急。”苏挽月不知何时站到了堂口,墨绿斗篷像团沉雾,“我千机楼的飞鸽传书,今早刚到。云州粮行的账册里,确实有笔‘书院通款’的支出。”她抛起铜钱又接住,“数目不大,够买十张军报,够压十日灾情,够让三百学子饿肚子——够让某些人,在辩经时还能念‘君子固穷’的酸话。”
堂下爆发出嘘声。
李修远的靛青长衫被冷汗浸透,钱明远瘫坐在椅上,手指抠进砖缝里。
陈砚之望着他们,忽然想起系统任务里的“揭露贪腐行径”,青史碑的金光更盛了,机械音轻声提示:“任务进度:3/3。”
“所以,读书人的本分究竟是什么?”陈砚之转身面向台下,声音里带着灼热的温度,“是守着‘万般皆下品’的经,看百姓饿殍遍野?还是用这经里的‘民为贵’,去改田制、均粮米、通政令?”他指向山长案头的《周礼》,“《周礼》有云‘以俗教安,则民不偷’,真正的守经,是守‘民安’之经;真正的致用,是用‘民富’之用!”
掌声如雷。
顾清欢的短刀鞘敲得石案咚咚响,苏挽月的铜钱抛得老高,连平日最古板的算学老夫子都抚须点头。
山长望着台下群情激奋的学子,又看看瘫在地上的李、钱二人,白须抖了抖,终于开口:“陈砚之,你胜了。明日起,升你为二等学子。至于这二人——”他扫向李修远,“交州牧府查办。”
陈砚之对着山长一揖,余光却瞥见李修远被拖走时,袖口滑出半张纸。
那纸上的字迹他认得——是前日他在山长窗外看见的,写着“陈砚之通匪”的密信。
暮色漫进明伦堂时,陈砚之摸着腰间新换的二等学子令牌,系统空间里突然弹出新提示:
【隐藏任务触发:有人欲以“通匪”罪名构陷宿主】
【任务奖励:历史人物卡·寇准(未觉醒)、《折狱龟鉴》残卷】
他望着堂外渐沉的夕阳,想起李修远被拖走时那阴狠的眼神,想起袖中那张捡来的密信,忽然笑了。
风掀起他的青衫下摆,将“通匪”二字吹得猎猎作响——这世道要变的,从来不是几个腐儒的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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