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智的后颈被冷风如冰刃般一激,不禁打了个寒颤,再睁眼时,鼻尖已萦绕着陈木那陈旧、干涩的气息与酒渍那刺鼻、浓烈的味道混合而成的复杂气息。
红妆那纤细如葱的指尖在他手背轻轻一掐,指尖的触感带着一丝微凉,两人同时垂眸——刚才被漩涡卷走前她染血的指尖,此刻正沾着新的尘灰,那尘灰在昏暗中隐隐闪烁着微光。
抬眼望去,昏黄灯笼悬在梁上,那温暖的光晕如同轻柔的纱幔,光晕里浮着细碎的酒气,似雾霭般缥缈。
长方形木桌横贯大厅,十余只青瓷酒壶在烛光下泛着冷白,那冷白的光泽宛如寒夜的霜华,每只壶边的空杯都凝着层薄霜,霜花细密如针,在烛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欢迎诸位来到生死宴。
低哑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磨,刺耳而粗糙,玄智抬眼便看见首座的黑袍男子。
那人面容隐在阴影里,唯喉结滚动时,颈侧一道青紫色的毒斑格外刺目,那毒斑的颜色如暗沉的淤青,透着诡异的气息——正是前几世轮回里,总在影流身边调配毒酒的毒药师。
红妆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那尖锐的疼痛让她的手心微微发麻。
她扫过满座宾客:穿皮裘的商队护卫,皮裘上的毛在烛光下泛着油光;裹粗布的走脚货郎,粗布上的纹理清晰可见;佩玉的富家公子,玉佩在灯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看似各不相干,可每个人腰间都垂着同一款铜制腰牌,刻着歪扭的九域通行令,那铜质的腰牌在烛光下闪烁着黯淡的光。
她侧头,温热的吐息如轻柔的暖风拂过玄智耳垂,痒痒的:这不是随机的赌局。
玄智的佛珠在掌心转了三圈,佛珠表面的纹路摩挲着他的掌心。
他能闻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甜腥,像腐坏的蜜糖混着血锈——是因果毒的味道,专噬轮回者因果线的阴毒之物。
那甜腥味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撩拨着他的嗅觉神经。
指尖触到佛珠表面的刻痕,那是老和尚圆寂前用指甲抠的定字,他垂眸一笑,将佛珠攥进袖中。
规则很简单。毒药师的手指划过酒壶,每经过一只,壶身便腾起一缕黑雾,那黑雾如鬼魅般缭绕,带着刺鼻的气味。每轮一人指定另一人饮酒。
饮一杯活一夜,两杯活三日,三杯......他忽然笑了,阴影里的眼睛泛着绿,那绿色的光芒如同幽森的鬼火,永生。
厅中响起抽气声,那声音急促而紧张,仿佛空气都被瞬间抽走。
商队副首领的手指在桌沿敲了敲,那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响亮,他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皮靴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声响:我来第一轮。话音未落,他却将面前的酒杯推向玄智,皮帽下的眼睛闪着算计,这位大师慈悲为怀,不如替我一试?
玄智的指尖刚碰到杯壁,凉意便如冰流般顺着脉络窜上来,让他的手指瞬间麻木。
他垂首,鼻尖掠过酒液时瞳孔微缩——是忘忧草的苦,混着梦魂藤的甜,慢毒的典型配比,发作时会让人在睡梦中五脏溃烂。
那酒液的气味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刺入他的鼻腔。
佛珠在袖中轻轻震动,他想起老和尚教的观息调气,喉结动了动,将酒盏举到唇边。
红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帘后。
她贴着墙根往后厨挪,木楼板在脚底下吱呀作响,那声音仿佛是岁月的叹息。
她经过过道,过道里光线昏暗,昏黄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周围的人或交头接耳,或沉默不语,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储藏室的门虚掩着,她猫腰钻进去,霉味混着浓烈的药气扑面而来,那气味刺鼻而呛人,如同无数细小的针芒扎在她的鼻腔。
架子上摆着断肠花的干叶,那干叶枯黄而脆弱;鹤顶红的瓷瓶,瓷瓶上的花纹在昏暗中隐隐可见;最里面还压着本泛黄的毒谱,封皮上沾着褐色的血渍,那血渍如同陈旧的伤疤,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你......你是谁?
细弱的声音惊得红妆反手扣住腰间的银锥,银锥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
转身见是个扎着双髻的侍女,脸色白得像纸,手指攥着围裙角直发抖,那颤抖的手指仿佛风中的树叶。
她松开手,放软声调:我和你一样,想活着出去。
侍女的眼泪啪嗒砸在地上,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储藏室里格外清晰:每天子时,毒药师都会去地下室调毒酒......她颤抖着指向墙角的米缸,缸底有块活板,下面有条地道,能通到后山......话音未落,前堂传来哄闹声,她猛地捂住嘴,缩着脖子溜出了门。
红妆摸出机关匣,按下最上面的青铜按钮,指甲盖大的探测器嗡地弹出来,钻进毒谱的缝隙里。
转身时,袖中银锥的寒光晃过她的眼——该回去了。
红妆看到玄智抵御毒酒成功,心中既欣慰又紧张,欣慰于玄智平安无事,紧张于这危险的赌局还未结束。
前堂的空气几乎凝住,那凝滞的空气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玄智的酒盏空了,他闭目坐在椅上,喉结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大般涅槃经》的经文在脑海里翻涌:观息如观火,调气如调琴。他能感觉到毒素顺着血脉游走,像无数细针在扎,那刺痛的感觉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便跟着呼吸的节奏引着毒往指尖去——那里有他用香灰揉的小肉瘤,这小肉瘤是老和尚传下的秘法,香灰具有吸附毒素的特性,能暂时将毒素聚集于此,做个毒囊。
这酒......不烈。
他睁眼时,厅里炸开一片惊呼。
商队副首领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那清脆的声响在大厅里回荡;富家公子的扇子啪地合起,那声音干脆而响亮;走脚货郎的喉结动了动,眼里闪过贪婪。
毒药师的手指在桌下攥成拳,指节发白,面上却扯出笑:好胆色。
门帘掀起的瞬间,红妆的衣袖擦过玄智的胳膊,那轻柔的触感如同微风拂过。
他感觉到袖口一沉,是枚解毒铜针,针尖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后堂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赌局的木槌重重落下。
第二轮开始的瞬间,角落的赌徒突然捏碎了酒盏。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毒药师,喉结动了动,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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