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坠进西山时,那如血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玄智捏着那页写着因果锁的经纸,静静地站在大雄宝殿台阶上。
金色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风轻轻掀起他的僧袍下摆,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后颈被无常抓过的地方又开始发烫,那种灼热感如同一群蚂蚁顺着脊椎缓缓往上爬,痒痛交织。
七岁那年屠城夜,他躲在佛龛后,透过昏暗的光线,看见骷髅面具下那道青灰疤痕时,也是这样如针刺般的灼痛。
玄智?阿难端着药碗从廊下跑来,脚步匆匆,药碗里的药液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碗沿腾起的苦香带着淡淡的草药气息,撞碎了他的思绪。
小沙弥额角还沾着药渣,那药渣黑褐色的,显得格外醒目,慧明师父让我把这碗安神汤给你,说你昨夜没合眼。
玄智接过碗,指尖触到粗陶的温度,那温度带着丝丝温热,从指尖蔓延开来。
他望着阿难眼下淡淡的青影,像是蒙着一层淡淡的乌纱,突然开口:阿难,你信这寺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么?
小沙弥的手指在碗沿绞成麻花,药汁晃出几滴,溅在他磨破的僧鞋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昨、昨夜我守夜,听见西跨院有锁链响...那声音沉闷而悠长,像有人拖着铁链在转圈。他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反常,像两颗闪烁的星星,但你说慧嗔师父是被尸傀术控制的对不对?
那不是鬼,是邪术!
玄智垂眸抿了口药,那苦涩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如同黄连般苦不堪言。
他想起藏经阁那页画着爪痕的纸,那爪痕张牙舞爪,仿佛带着无尽的戾气;想起无常说的明夜子时老槐树下,喉结动了动:阿难,我想去求慧明师父允我们彻查全寺。
彻查?阿难的药碗差点摔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可师父说过...说过出家人不妄动因果
可因果已经动了。玄智把经纸攥进掌心,纸角刺得掌心生疼,那种刺痛感尖锐而清晰,昨夜那东西冲的是我,若放任不管,下一个被控制的可能是你,是知客师,是扫地的王婆婆。他望着阿难发颤的睫毛,放软了声音,你不是总说要做个有担当的沙弥么?
阿难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突然把药碗往玄智手里一塞,转身就跑:我去帮你找师父!青灰色的僧衣在廊下晃成一道残影,像只急着护巢的麻雀,僧衣飘动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慧明法师的禅房飘着沉水香,那香气淡雅而清幽,萦绕在空气中。
玄智跪在蒲团上,看着老和尚用指甲在檀木案上敲出规律的声响,那声响清脆而有节奏,如同敲在他的心上——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你说在《诸邪录》里见了尸傀术的记载?慧明的目光扫过玄智递上的经页,瞳孔微微收缩,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和担忧,那本书是我师父的师父亲手抄的,锁在藏经阁顶层三十年,除了历代住持,没人知道钥匙在哪。
玄智心头一跳:所以有人能进藏经阁?
慧明没回答,枯瘦的手指抚过案头的青铜佛像,那佛像冰冷而光滑,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二十年前,无常被逐出师门时,我师兄...也就是当时的住持,曾说他偷了本《因果锁解》。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洇开淡红的血,那血鲜艳而刺目,那书里记着如何用九域本源解轮回海的困局,也记着...用活人祭阵的法子。
师父!阿难扑过去要扶,被慧明轻轻推开。
老和尚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去吧。
但记住,你查的不是邪术,是人心。
玄智和阿难从慧明法师的禅房出来,阳光洒在寺庙的青石板路上,石板路泛着淡淡的光泽,他们带着师父的嘱托,开始踏遍寺里的每个角落。
接下来三日,玄智带着阿难踏遍了寺里每个角落。
知客师擦拭佛珠的手在提到慧嗔时顿了顿,檀木珠子哗啦散了一地,那珠子滚动的声音清脆而杂乱:慧嗔师兄前日还说要去后山采草药,可我在后山找了半日...只闻见股腐肉味,那腐肉味刺鼻而恶心,弥漫在空气中。
典座僧切菜的刀偏了寸许,将冬瓜剁成歪歪扭扭的块,那切菜的声音“咚咚”作响:这月供的香油总少半罐,我昨夜蹲守到子时,见...见个影子晃进了老槐林。
最让玄智在意的是西廊的老首座。
那老人平时总闭着眼念《心经》,此刻却直勾勾盯着玄智后颈,那目光犀利而冰冷:小师父这抓痕...像极了当年无常那厮养的尸傀。他枯树皮般的手突然攥住玄智手腕,那手粗糙而有力,你可知道,因果锁要凑齐九域本源?
而这寺里的老槐树,正是当年三族大战时埋的地脉锁。
深夜,玄智在禅房铺开收集来的线索。
阿难趴在桌角打盹,口水浸湿了半张记录纸,那口水洇湿纸张的声音细微而清晰。
烛火摇晃间,玄智将《诸邪录》里尸傀需以地脉为引的记载,与老首座说的地脉锁,还有知客师提到的腐肉味叠在一起——所有线索都指向后山那棵老槐树。
咚、咚、咚。
敲门声像石子投入深潭,在寂静的夜里荡开涟漪。
阿难嗷地一声弹起来,撞翻了砚台,墨汁溅在玄智刚整理好的线索上,晕开一团漆黑,那墨汁溅落的声音“噗嗤”作响。
玄智按住阿难发抖的肩膀,起身时顺手将《诸邪录》塞进袖中。
他推开门,腐臭的风裹着夜色涌进来,那风带着腐肉的恶臭和夜晚的凉意,无常站在檐下,左脸的皮肤已经开始脱落,露出白森森的颧骨,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右腕的青灰疤痕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小和尚倒沉得住气。无常的声音像锈刀刮过铁板,那声音刺耳而难听,他举起手,掌心里躺着半枚青铜锁片,那锁片散发着淡淡的铜锈味。
玄智侧身让他进屋。
阿难缩在墙角,攥着扫帚的指节发白,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显得格外紧张。
无常跨过门槛时,玄智注意到他脚不沾地——这不是活人该有的步幅。
玄智握紧锁片,心中一阵惊悸,无常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他的心湖,他在想,这个所谓的因果到底与自己的灭门之仇有怎样的联系,而明夜子时,自己又将面临怎样的危险。
二十年前,我师父为夺《因果锁解》,给我下了腐骨咒。无常的手指划过脸上的伤口,那伤口渗着暗红色的血,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他说我偷练邪术,却不知那本破书是他自己藏在我房里的。他突然笑了,腐烂的嘴唇咧开,那笑容扭曲而恐怖,现在我要让他的因果现世——而你,小和尚,是关键。
玄智后颈的抓痕又开始发烫。
他想起七岁那年,骷髅面具下那道青灰疤痕,与无常腕间的疤痕轮廓重叠:你说的...是我灭门那晚的凶手?
无常没回答,将锁片拍在桌上,那拍击声清脆而响亮。
锁片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因果锁,锁因果,解铃人,是旧我。
明夜子时,老槐树下。无常转身走向门口,月光透过窗纸照在他背上,竟没有影子,那月光洒在地上,显得格外清冷,你若不来,这寺里的尸傀,会多过晨钟前的麻雀。
门吱呀一声合上。
阿难冲过去插上门闩,转身时撞翻了烛台。
火光在地上游走,映得锁片上的字忽明忽暗,那火光闪烁的声音细微而温暖。
玄智捡起锁片,指尖触到刻痕里的锈迹——那是血干后的颜色。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那叫声在夜空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玄智望着案头被墨汁弄脏的线索,突然发现老首座提到的地脉锁旁,阿难歪歪扭扭写着:老槐树根下有块断碑,刻着轮回海三字。
他握紧锁片,锁角刺得掌心生疼。
后颈的抓痕还在发烫,像在提醒他什么——或许明夜子时,所有的因果,都将在老槐树下,开出带刺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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