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的心脏,正在被自己的剑印吃掉。**
他半跪在摇光殿的废墟上,左手死死抵住胸口。那里的皮肤早已晶化,紫黑色的经络如蛛网般蔓延,而最中央——本该是心脏的位置——一枚剑形印记正闪烁着妖异的血光。
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
第三枚玉髓丹的反噬开始了。柳无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却仿佛隔着一层水幕。他的油纸伞插在十丈外的断壁上,伞面被某种腐蚀性液体烧出密密麻麻的孔洞,而他的右臂——那条曾被燕翎的剑气灌注的灵族手臂——此刻正不受控制地藤蔓化,尖锐的荆棘刺入地面,仿佛在抗拒某种召唤。
燕翎想回应,可一张口就呕出大股黑血。血滴落地的瞬间,竟如活物般扭曲爬行,在地面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图案。
**——剑印在共鸣。**
远处的玄天宗残钟突然自鸣,声波震碎了最后几块完好的琉璃瓦。燕翎恍惚看见钟楼顶端站着个人影,灰白长发在风中狂舞,手中提着一柄形似照胆、却通体血红的剑。
墨百川......他咬牙挤出这个名字,可声音却不像自己的——太沙哑,太苍老,仿佛声带已经被剑印侵蚀。
柳无霜突然暴起,藤蔓手臂如长鞭甩向钟楼:那不是墨百川!
人影转身的刹那,燕翎的瞳孔骤然收缩。
青铜傩面。
不是墨百川的玄铁面具,而是三年前青囊药铺灭门夜见过的青铜傩面!可面具下露出的下半张脸,分明是——
师......父?
傩面人轻笑,声音却是年轻的、充满生机的,与燕南天苍老的嗓音截然不同:乖徒儿,怎么连自己的剑印都控制不住了?
他抬手,血红长剑轻描淡写地劈下。柳无霜的藤蔓在接触到剑光的瞬间枯萎碳化,而更可怕的是,燕翎胸口的剑印突然暴起一团黑焰!
啊——!
燕翎蜷缩在地,晶化的皮肤寸寸龟裂。透过裂缝能看到里面的血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紫色光雾——就像...
就像镜渊里那个年轻版的燕南天。
你以为斩断双月体就能逃脱宿命?傩面人踏着钟声走来,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燃烧的脚印,剑印觉醒的那一刻,你就是最好的容器。
柳无霜突然挡在燕翎身前,残破的油纸伞横举:他不是任何人的容器!
哦?傩面人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打量柳无霜藤蔓化的手臂,灵族最后的血脉,居然甘愿当剑奴?他忽然掀开袖口,露出手腕上与燕翎一模一样的剑印,可惜,你的‘月祀印’与我的‘照胆印’本就是一对。
燕翎的视野开始模糊。剧痛中,他看见傩面人的面具出现了裂痕,裂缝里透出的不是血肉,而是......星空。
翎儿......
幻听般的呼唤。是师父的声音,却从自己体内传来。燕翎低头,发现胸口的剑印正在变化,边缘生出细小的枝丫,像在生长,又像在——
**分解。**
......《本草经补遗》......第七页......
破碎的记忆突然闪回。药香弥漫的清晨,师父指着当归的插图说:九蒸九晒是表象,真正的药引是......
傩面人的剑锋已至。
柳无霜的藤蔓与剑光相撞的刹那,燕翎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晶化的右手插入自己胸口!
**——是剑骨!**
血肉撕裂声中,他生生扯出了那枚正在吞噬自己的剑印。脱离身体的印记瞬间暴长,化作一柄半透明的紫黑色光剑。而傩面人的血色长剑恰好劈到眼前——
双剑相击。
没有金铁交鸣,只有空间被撕裂的诡异声响。傩面人的青铜面具应声而碎,露出下面......
**空无一物的黑暗。**
果然......燕翎跪倒在地,手中的光剑开始反噬他的右臂,你只是......剑印的化身......
面具下的黑暗扭曲着,发出非人的尖啸:我就是你!
柳无霜突然从侧面突袭,油纸伞的骨架全部散开,化作三十六根翠绿长钉刺入傩面人体内:不,他是我见过最固执的人类。
傩面人僵住了。那些长钉竟是他藤蔓的尖端,每一根都带着银蓝色的灵族血。
燕翎的光剑突然软化,如流水般缠上血色长剑。两把剑开始融合,剑身上渐渐浮现出北斗七星的纹路——完整的、没有残缺的七星。
原来......如此......傩面人的声音开始失真,你们早就......
它的身体如沙粒般崩塌,最终只剩那柄血色长剑悬浮空中。燕翎的光剑已经完全融入其中,现在它既不是照胆也不是藏锋,而是一柄全新的、剑格处刻着当归二字的古剑。
柳无霜接住坠落的剑,银蓝色的右眼流下一行血泪:值得吗?
燕翎没有回答。他的右臂已经完全消失,胸口却不再流血——那里有一个通透的窟窿,能看到背后摇晃的钟楼。但奇怪的是,他竟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本草经补遗》第七页......他仰面倒下时还在笑,师父写的是......剑骨为引,灵血为媒......
柳无霜接住他逐渐冰冷的身体,藤蔓与剑光交织成茧。在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燕翎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钟声。
不是玄天宗的丧钟。
是青州城药铺檐角的风铃,在某个阳光很好的清晨,被风吹响的声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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