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阳光顺着车窗缝隙斜切进来，在陈路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他闭着眼睛躺了会儿，听见柯南的睡袋发出窸窣响动——那孩子向来醒得早，此刻正蜷在铺位边缘，用指尖摩挲昨晚落在脚边的乌鸦徽章。
温度回升了。陈路突然开口。
柯南的手顿了顿，抬头时镜片闪过一道光：你没睡？
眯了两小时。陈路坐起来，指节抵着太阳穴轻轻揉，通风口的摩斯密码，最后三组是危险。他从口袋里摸出半枚旧徽章，和完整的那枚并排放在掌心，幽绿的宝石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乌鸦徽章成对出现，说明至少有两个人在盯着我们。
柯南的瞳孔微微收缩，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铺板：张车长说七点开始查访乘客，先从昨晚声称见过幽灵的人下手。他扯过外套套上，动作突然顿住，陈路，你看——
顺着他的目光，陈路看见13号车厢尽头的连接处，张薇正踮着脚往这边张望。
她制服领口的列车长徽章擦得锃亮，手指却攥着对讲机的天线，指节泛白。
早。陈路起身时睡袋滑落在地，他弯腰捡起，张车长这么早？
有乘客在餐车等你们。张薇的声音比昨晚低了两度，目光扫过他们脚边的徽章时闪了闪，林浩先生，说是昨晚在走廊看到白影的那个。
餐车飘着现磨咖啡的香气。
林浩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马克杯已经空了，杯底沉着褐色的咖啡渍——和李明那张威胁纸条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陈路在他对面坐下时，注意到他袖口沾着星点面粉，和柯南昨晚在通风口发现的细粉一模一样。
您说看到穿制服的人？陈路翻开笔记本，钢笔尖悬在纸面，能描述下具体特征吗？
林浩的喉结动了动，视线飘向窗外飞驰的原野：大概...凌晨两点？
我起夜，看见13号车厢门口站着个人。
制服是乘务员的藏青色，但帽子压得很低，脸没看清。他突然攥紧杯柄，指节因用力泛白，可他转头的时候，我看见他脖子上有个纹身——像只乌鸦，眼睛是绿色的。
陈路的钢笔啪地落在本子上。
柯南猛地直起身子，原本撑着下巴的手重重按在桌面上：确定是乌鸦？
错不了。林浩被这动静惊到，往后缩了缩，绿色的眼睛，和...和你们脚边那个徽章的眼睛颜色一样。他低头看向陈路的口袋——半枚徽章的边缘正从那里露出来。
陈路和柯南对视一眼。
柯南迅速摸出手机，调出乘务员档案照片划拉着：列车上所有乘务员的体检报告都要查，重点是颈部纹身。他指尖在一张照片上顿住，李明上个月提交过调岗申请，理由是无法接受夜班强度。
调岗？张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不知何时走到了餐车门口，手里捏着一沓文件，他父亲生病后确实提过，但我没批——最近人手紧张。她的指尖划过文件边缘，突然停住，等等，他上周交过一份医疗证明，说需要经常去医院陪护...但调度室没收到。
陈路的手指在桌面轻叩，节奏逐渐加快。
他闭了闭眼睛，眼前闪过李明三天前在工厂的模样：眼泪砸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反复念叨我爸需要特效药。
再叠加上昨晚那张威胁纸条，和林浩描述的乌鸦纹身——心理侧写的拼图开始咬合。
找李明。陈路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现在。
李明正在12号车厢整理行李架。
听见陈路的声音时，他手里的行李箱咚地砸在地上，里面的毛衣滚出来，露出半盒未拆封的特效药。
他慌忙蹲下收拾，后颈的衣领却滑开一道缝隙——青色的乌鸦纹身盘踞在皮肤下，眼睛的位置泛着不自然的青灰，像是刚纹不久。
柯南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蹲下身，指尖虚点在李明后颈：这纹身几天了？
三...三天。李明的声音发颤，收拾毛衣的手开始发抖，我...我爸的药被人扣了，他们说只要帮着做点事，就把药还我。他猛地抬头，眼眶通红，我没想害人！
就是在通风口撒点面粉，晚上用镜子反射车灯...他们说这是吓唬乘客取乐！
但你在威胁纸条上写了别查13号车厢。陈路蹲下来与他平视，声音放得很轻，因为你知道这里藏着更重要的东西，对吗？
李明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张薇突然插话：他的更衣柜我有钥匙！
昨天清点物资时发现锁被换了，我以为是他自己换的。她掏出钥匙串，指尖抖得厉害，现在就去。
更衣柜的锁很轻易就被打开了。
柯南戴上白手套翻找，陈路站在他身后，目光扫过柜底的工具箱、半瓶胶水，最后落在最深处的一本旧笔记本上。
本子的内页被撕去大半，只剩最后一页手绘地图：用蓝黑墨水标着仓库变电房，其中废置货运站四个字被重重圈起——那是灰原哀上个月提过的，黑衣组织可能用来藏匿物资的地点。
陈路的手指按在废置货运站上，能感觉到纸张下凸起的笔痕，是反复描过的痕迹。
他转头看向李明，对方正盯着地图，喉结滚动了两下，突然开口：他们说...说只要我配合三个月，就给我爸付一辈子的药费。
叮——
张薇的对讲机突然响起刺啦的电流声，接着是乘客惊慌的喊叫：13号车厢又有白影！
就在刚才！
陈路和柯南同时抬头。
柯南把地图塞进怀里，陈路按住李明的肩膀：张车长，麻烦看着他。他的手掌能感觉到对方肩胛骨在剧烈颤抖，像只被按住的惊鸟。
13号车厢的通风口还飘着淡淡白雾。
柯南踮脚查看排风口，伸手一摸，掌心沾了层细滑的粉末：干冰残留。他指向车窗上方的镜子，这里有胶痕，应该是昨晚的反光镜被拆了又装。
陈路抬头看向车顶。
晨光透过车窗斜射进来，在镜面折射下，确实会在对面墙壁投出模糊的白影——若再加上通风口的干冰烟雾，活脱脱就是幽灵的模样。
装置是手动控制的。柯南蹲下来，从座椅下摸出个带遥控的小盒子，电池刚换过，说明有人今早还来过。他的指尖在按键上停顿，频率和我昨晚的探测器乱码吻合，是屏蔽器的同频。
陈路的目光落在车厢连接处的监控摄像头。
摄像头的镜头被一块黑布蒙着，胶带还带着新鲜的胶味。
他伸手扯下黑布，镜头突然亮起红光——有人刚刚关闭了屏蔽。
陈路！柯南的声音从车厢尽头传来。
他站在最后一排座椅前，弯腰捡起什么东西。
陈路走过去，看见他手心里躺着半枚乌鸦徽章，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胶水。
和昨晚的那枚是一对。柯南把徽章装进证物袋，李明的纹身是新的，徽章是旧的，说明他只是被利用的棋子。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真正的主谋还在列车上。
车厢里突然响起悠长的汽笛。
陈路透过车窗看向远处，晨雾中隐约能看见废弃货运站的信号塔——和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地图，转身看向柯南：该收网了。
回到乘务室时，李明正缩在椅子里，双手抱头。
张薇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新的对讲机：乘警已经在六号车厢待命。她的声音比早上稳了些，但看向李明的眼神里多了层失望。
陈路走到李明面前，弯腰与他平视：你父亲的药，现在在谁手里？
李明的肩膀猛地一颤。
他抬起头，眼里有泪光在闪，却咬着牙不说话。
柯南把证物袋拍在桌上，徽章撞出清脆的响声：我们在13号车厢找到这个，和你后颈的纹身，还有威胁纸条上的咖啡渍——他停顿了下，足够让你上法庭。
但如果你现在说，还能算协助调查。
李明的目光在证物袋和陈路脸上来回游移。
最后，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向窗外——晨雾中，废弃货运站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陈路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突然伸手按住柯南的肩膀。
柯南转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准备联系目暮警官。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可能钓到条大鱼。
乘务室的挂钟敲响七点。
李明的手指还停在半空，窗外的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
陈路摸出手机，刚要拨号，口袋里的乌鸦徽章突然发烫——和昨晚在隧道里的触感一模一样。
他和柯南对视一眼。
柯南的手指已经按在领结变声器上，目光扫过李明颤抖的后背，又落在桌上的地图上。
跟我们走。陈路伸手虚扶李明的胳膊，有些话，需要你当面说清楚。
李明的身体僵了僵，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他经过陈路身边时，陈路闻到他制服上淡淡的胶水味——和13号车厢摄像头胶带的味道，一模一样。
乘务室的门被推开时，晨风吹进来，掀起桌上的地图。废置货运站五个字在风里翻动，像某种无声的预告。
柯南弯腰捡起地图，抬头时正看见陈路盯着李明后颈的纹身，眼神沉得像暴雨前的云层。
走吧。陈路说，声音里带着某种笃定的冷硬，是时候，揭开所有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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