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抱着父亲列夫依旧滚烫而抽搐的身体，感受着那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的微弱脉搏，巨大的无助感几乎将她吞噬。没有车，没有油，在这片绝地，他们还能做什么？
姜雪趴在刘天源身后，一动不动。刚才那搏命的一掷和重重的摔落似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左肩的伤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刘天源的后背，也浸透了她自己的残破猎装。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会和身下的刘天源一样陷入永恒的沉睡。
刘天源蜷缩在滚烫的油箱上，对周遭的变故毫无反应。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嘴唇干裂出血，呼吸微弱而急促，右肩那巨大的缝合创口在颠簸中似乎再次渗出血水，混合着汗水和灰尘，一片狼藉。
列夫的情况最糟。断臂处的恶臭更加浓烈，即使隔着厚厚的绷带也能闻到。他不再抽搐，而是陷入一种更深沉的、毫无生气的僵直状态，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一息尚存。灰败的脸色如同蒙上了一层死灰。
绝望，如同实质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比戈壁的烈日更加沉重。
李烁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跳下车，目光扫过一望无际、被热浪扭曲的地平线。没有参照物，没有生机，只有无尽的沙石和嶙峋的怪石。沙匪虽然被暂时甩开，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不甘心地追上来。
“不能待在这里…”李烁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必须走…朝着西边…”
他拿出一个简陋的、指针不断微微晃动的指南针，确认着方向。灰鼠镇在西边，这是唯一的方向。
“走？”娜塔莎抬起头，泪眼婆娑，声音充满绝望，“怎么走？我爸和源哥…他们…”
“抬着！拖着！或者背着！”李烁粗暴地打断她，眼神凶狠，“留下来就是等死！你想看着他们烂在这里吗？！”
他的话冰冷而残酷，却是最现实的抉择。
李烁开始行动。他迅速将摩托车后座和行李架上所有还能用的东西卸下来：那个空了的小油桶、所剩无几的清水囊、一点点压缩食物、以及他的武器和工具包。摩托车彻底成了废铁，但有些零件或许还能拆下来备用。
然后，他看向列夫和刘天源。两个成年男性，尤其是列夫魁梧的身躯，在缺少工具的情况下，想要长途搬运，几乎是天方夜谭。
“做个拖橇。”李烁目光扫过周围，最后落在摩托车那相对平整的后座金属板上。他抽出砍刀，开始暴力拆卸固定后座的螺栓和支架。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娜塔莎看着他的动作，明白了他的意图。她擦干眼泪，也挣扎着下车，帮忙固定散落的绳索，试图用能找到的所有材料——断裂的支架、绷带、甚至从摩托车上撕扯下的皮质坐垫碎片，拼凑一个简陋的、能够拖行伤员的拖橇。
戈壁的烈日无情地炙烤着他们。每一次用力都汗如雨下，水分迅速流失。嘴唇干裂，喉咙如同着火。
姜雪被这边的动静惊醒。她艰难地抬起头，眼前依旧模糊。她看到李烁和娜塔莎在拆卸摩托车，制作一个简陋的拖橇。她明白了他们的计划。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帮忙，但左肩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瞬间脱力，再次跌伏下去，只能发出压抑的痛哼。
“你别动！”娜塔莎看到她醒来，急忙喊道，声音带着哭腔和担忧，“你的肩膀…”
姜雪没有再勉强。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完全是累赘。她只能伏在依旧滚烫的油箱上，保存着体内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力气，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承担起警戒的任务——尽管她连握紧仪刀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终于，一个极其简陋、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拖橇制作完成了。其实就是一块扭曲的金属板，上面铺了点垫料，用绳索粗糙地捆扎着。
李烁和娜塔莎合力，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将列夫沉重的、毫无知觉的身体从行李架上挪到拖橇上。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列夫的体重和僵直的身体让他们几乎脱力。接着，他们又艰难地将刘天源也从油箱上抱下来，放在列夫身边。两个昏迷的伤员挤在狭小的拖橇上，状况令人揪心。
“你拉前面。”李烁将拖橇前端的一根主要绳索递给娜塔莎，自己则抓住后面的两根，负责掌控方向和主要拉力。“我在后面推和拉。节省体力，慢慢走。”
娜塔莎用力点头，双手死死抓住粗糙的绳索，稚嫩的手掌瞬间被勒出红痕。
李烁又看了一眼趴在原地、无法移动的姜雪，眉头紧锁。他走过去，粗暴地将她扶起来，将她的右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几乎是半拖半架着她。
“能走吗？”李烁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姜雪咬着牙，点了点头，左肩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但她强迫自己迈开脚步。受伤的左腿每踩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一支奇怪的、绝望的队伍，就这样形成了。娜塔莎在前方奋力拉着拖橇，李烁在后面一边用力推拉拖橇，一边还要半架着几乎无法行走的姜雪。拖橇在凹凸不平的戈壁滩上艰难地移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留下两道深深的、蜿蜒的痕迹。
速度缓慢得令人绝望。每前进一米，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烈日如同酷刑，榨干他们体内最后的水分和力气。拖橇上的伤员随着颠簸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才走了不到一公里，娜塔莎就已经气喘吁吁，汗水如同雨下，脚步开始踉跄。李烁同样汗流浃背，脸色涨红，架着姜雪的手臂酸痛无比。姜雪几乎完全依靠李烁的拖拽在移动，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而戈壁，依旧无边无际。
就在这时，姜雪那几乎闭合的眼睛猛地睁开！涣散的瞳孔瞬间聚焦，闪过一丝冰冷的警惕！
“沙…沙影…”她极其微弱的声音从干裂的唇间挤出。
李烁和娜塔莎猛地一惊，顺着她目光示意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他们左侧后方，大约几百米外，几座风蚀岩柱的阴影下，几个灰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闪现！是那些沙匪！他们竟然真的追上来了！没有骑沙驼，而是徒步，显然是为了追踪他们而放弃了坐骑！他们如同经验丰富的鬣狗，不紧不慢地吊在后面，显然是在等待他们彻底耗尽体力，再发动致命一击！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所有人的脖颈！
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摆脱这些追踪者，更别说战斗了！
李烁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看了一眼拖橇上两个沉重的伤员，又看了一眼几乎无法行动的姜雪。
“丢掉拖橇！轻装跑！”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这是废土生存最本能的选择。
但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
呜嗡——！！！
一阵低沉而陌生的引擎轰鸣声，突如其来地，从正前方的戈壁地平线方向传来！
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不同于摩托车暴躁的嘶吼，这引擎声更加沉稳、有力，带着一种金属履带碾压地面的独特摩擦声！
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后方追踪的沙匪！
李烁猛地抬头望去，只见远方热浪扭曲的地平线上，一个模糊的、覆盖着沙尘的、方方正正的钢铁轮廓，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它体积不大，但看起来极其坚固，车顶似乎还架着什么武器！
那是什么？！是敌是友？！
希望和恐惧同时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后方的沙匪显然也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他们停下了脚步，警惕地观察着，似乎在权衡利弊。
那辆陌生的钢铁车辆速度极快，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它那棱角分明、焊接着厚重钢板的车身，以及车顶上那挺黑洞洞的、如同蜂巢般的多管发射器（或许是弩箭或者某种废土改造武器）！
车辆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直直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冲来！引擎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大的压迫感！
李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将姜雪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紧了砍刀。娜塔莎也惊恐地停下了脚步，死死抓住拖橇的绳索。
是拯救？还是新的灾难？
就在那钢铁车辆即将冲到他们面前时，一个急促、沙哑、通过简陋扩音器放大的吼声，如同炸雷般响起：
“秃鹫哨站的？！老烟枪让来的！不想死就他妈别动！”
那通过扩音器放大的、沙哑粗暴的吼声，如同旱地惊雷，狠狠砸在灼热的戈壁空气里，也砸在李烁和娜塔莎几乎停滞的心脏上！
“秃鹫哨站的？！老烟枪让来的！不想死就他妈别动！”
秃鹫哨站？老烟枪？
李烁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随即又被更大的疑虑攥紧！老烟枪那个只认能量棒和药品的老混蛋，会这么好心来救他们？代价是什么？
2022字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