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的七窍渗出黑血。
虚空中那道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逼近，冷厉眉眼间翻涌着不属于现世的压迫：“你若不归位，世界将毁。”
黑血滴在他手背，烫得皮肤发红。
他想起林疏月读心时说的“他在害怕”，想起林密雪为他输血时说的“你不是谁的容器”，想起柳清寒撞墙前那句“我是我自己”。
“我不属于过去。”顾临渊开口，声音比想象中稳，“也不属于你。”
另一个他瞳孔骤缩。
顾临渊突然举起双手，指尖溢出金芒——那是星渊裂缝里冲出来的光，是他被血契灼烧时漏出的魂火。
金芒如刀，割开两人之间的黑雾，将那道身影逼退三步。
“你疯了？”冷厉身影吼道，“你知不知道这具身体承载着什么？”
“承载着顾临渊。”顾临渊咧嘴笑，血沫溅在唇角，“那个为救发小冲进火场的顾临渊，那个被林疏月读心时会脸红的顾临渊，那个被密雪骂‘笨蛋’却觉得安心的顾临渊。”
金芒突然暴涨。
冷厉身影发出尖啸，被强行按进顾临渊眉心。
最后一刻，他听见对方咬牙：“你会后悔的——”
“后悔总比当提线木偶强。”顾临渊闭眼，眉心传来灼烧般的痛，却比千年被操控的麻木舒服百倍。
归灵堂偏厅。
林疏月扶着墙站起来，额角渗血。
她刚才被震得撞在供桌上，却在剧痛瞬间，记忆幻海突然翻涌——那些被篡改的片段像碎镜子，拼成完整的真相。
“疏月？”林密雪扑过来，指尖按在她腕间，血液异能自动修复伤口，“你没事吧？”
林疏月抓住妹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归灵堂的制度……是初代誓影王定的。”她喘气，“子宫税、生育特权、誓者血脉……全是为了供养他的意志。我们以为的‘誓者’，不过是他续命的容器。”
林密雪瞳孔骤缩。
旁边传来重物落地声——是柳清寒踉跄着撞进来，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笑得像捡了宝贝：“那老东西刚才说漏嘴了，他就是初代意志的一部分！”
“所以顾临渊之前被操控，是因为……”林密雪没说完，偏厅外突然传来闷响。
归灵老祖的怒吼穿透墙壁：“谁动了我的契约？！”
林密雪扯下脖子上的银链——链坠是她三天前用自己血淬的符。
“我动的。”她攥紧银链，链身突然崩成千万道血线，穿透墙壁，“你说契约是召唤，我偏要它当锁链。”
血线缠上归灵老祖的脚踝。
他正掐着玄尘子的脖子，被这一下拽得踉跄。
玄尘子趁机滚到角落，捂着胸口咳嗽：“星渊之心……有主了……”
“放肆！”归灵老祖甩袖震碎血线，却见更多血线从地砖缝里钻出来，缠住他的腰、胳膊、脖颈。
林密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我的血能治愈，自然也能摧毁。你不是要吞噬誓者吗？尝尝被自己契约反噬的滋味。”
血线突然收紧。
归灵老祖的皮肤裂开细缝，黑血从中渗出。
他终于慌了，扭头看向柳清寒：“你敢！那是我们共同的力量——”
“我们？”柳清寒抹去嘴角血，左眼金芒大盛，“我早说过，我是柳清寒，不是你的影子。”她抬手，掌心浮起半片残玉——是之前从鼎里抢出的誓影残片。
残玉与柳清寒的金芒共鸣，爆发出刺目白光。
归灵老祖被血线和白光同时撕扯，身体开始扭曲，时而变成威严老者，时而变成顾临渊眉心那道冷厉身影，最后竟露出半张与顾临渊相似的脸。
“这是……”林疏月倒吸冷气。
“初代誓影王的脸。”柳清寒咬着牙，“他附在归灵老祖身上千年，现在要被自己的契约和残片撕碎了。”
归灵堂突然剧烈震动。玄尘子指着窗外：“星渊裂缝！”
众人冲出去。
星渊裂缝里的赤金光柱正在坍缩，裂缝边缘的黑雾疯狂翻涌，像有什么东西要被挤出来。
玄尘子跌坐在地，盯着裂缝深处：“我碰到星渊之心了……可它根本不让我靠近，说‘已有主’……”
“主？”林密雪皱眉。
震动突然加剧。
归灵堂的飞檐砸下来，柳清寒拽着林疏月滚开，林密雪扑过去拉玄尘子。
顾临渊从虚空中坠落，被林疏月接住。
他抬头看向星渊裂缝，瞳孔里映出最后一丝赤金光——那光突然熄灭，像有人掐灭了烛火。
死寂降临。
所有人屏住呼吸。
一道不属于任何人的声音，从裂缝深处传来，像风穿过千年空谷：“誓者……归来吧。”
顾临渊突然觉得心口发烫。
他低头，看见自己胸口浮现出赤金纹路，与星渊裂缝熄灭前的光一模一样。
那纹路顺着血管攀爬，爬上他的脖颈、脸颊，最后在眉心凝成一点金芒——与他刚才封印的冷厉身影留下的印记重叠。
“顾临渊？”林疏月颤抖着摸他的脸，“你怎么了？”
顾临渊没说话。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变了，变成某种更古老、更厚重的节奏。
星渊裂缝里的黑雾突然退散，露出裂缝深处的虚无——那里漂浮着一颗赤金球，球心有模糊的人影，正朝他伸出手。
“那是……”林密雪的声音发颤。
顾临渊迈出一步。
他的脚离开地面，身体不受控制地飘向裂缝。
林疏月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开。
林密雪要追，被柳清寒拦住：“别碰，那是星渊之心的力量。”
顾临渊越飘越快。
他最后看见的，是三张焦急的脸，和归灵老祖被血线撕成碎片时的惨叫。
然后，他坠入虚无，赤金球的光裹住他，像回到母亲的子宫。
“欢迎回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顾临渊闭上眼。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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