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腥味裹着铁锈味灌进陆天策的鼻腔时，他正用拇指摩挲着兜里那颗沾着墨色地脉肥力的红薯芽。
机械舰队的轮廓在浪尖上愈发清晰，船首羽毛笔与圆规的纹章像两把扎进眼底的钢针——那是达芬奇的标志，那个总爱把《天工开物》撕成零件重组的疯子。
本天才的海妖号已就位！
炸雷般的男声从主舰顶层的黄铜扩音器里滚出来。
陆天策抬头，看见穿银白机械甲的达芬奇正扶着舷窗大笑，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阳光，连鬓胡被海风吹得翘起：看看这蒸汽涡轮！
看看这螺旋桨！
你们的红薯苗能在甲板上开花？
我就让海浪把你们的诗魂碾成碎末——
村长。诸葛亮的投影突然在手环上闪烁，算筹碰撞声混着海风，《天工开物》记载，机械船最怕船舵卡阻、龙骨断裂、动力炉进水。
可我们的防御工事...
怕什么？陆天策摸出红薯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芽尖上的墨色肥力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紫，老张的红薯能吃地脉，李白的诗能养魂，咱们缺的从来不是办法。他望着主舰上招展的黑旗，突然咧嘴笑了，去把老李喊来——他那坛酒，该醒了。
李白的青衫是被海风卷来的。
他抱着半人高的酒坛，酒坛上将进酒三个狂草被浪沫打湿，却愈发鲜艳：让某家以诗换风？
简单！
当年在长安醉倒金銮殿，龙巾拭吐，御手调羹，今日便让这海风也尝尝诗仙的脾气！他踉跄着爬上村头老槐，酒坛往枝桠上一搁，手指蘸着酒在树皮上狂草：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话音未落，原本平展的海面突然翻涌。
陆天策眯眼望去，浪尖竟跟着诗句的节奏起伏，第一句天上来刚落，东边云层里劈下一线阳光，恰好照在李白的笔尖；第二句奔流到海不复回出口，机械舰队的蒸汽管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像是被什么力量扯着倒转。
好个诗魂引风！吕布的吼声震得人耳鼓发疼。
这位总把画戟擦得锃亮的猛将不知何时挤到了滩头，画戟往沙里一插，戟尖竟咔嗒一声弹出铁钩，俺老吕的画戟能挑方天，也能镇浪头！他拽着戟杆大步往浅滩走，每走一步，沙地上就裂开蛛网状的细纹，海妖号的主舰吃水线处突然咚地一沉，像是被无形的锚钩住了船底。
属下请命。赵云不知何时绕到了侧翼，他的绊马索在阳光下泛着淡金——那是用《史记·货殖列传》的竹简丝编的，机械船的舵轮最是精巧，可再精巧的机关，也怕麻绳缠。他手腕一抖，绊马索如灵蛇窜出，竟真的缠住了海妖号尾舵的青铜齿轮，索身的竹简纹路上泛起幽光，货殖曰：求利之道，在于因势。
这舵轮，便替您因一因海浪的势。
海面上的动静惊动了草原方向。
成吉思汗的骑兵队是从沙丘后冲出来的，马蹄踏碎的不是沙粒，而是凝结的海雾——原来不知何时，李白的诗已经催生出半海半陆的奇景。草原儿女不拒强者！他举着镶宝石的马鞭大笑，你们用诗，用戟，用绳，我便用马！话音未落，最前排的骑兵突然甩出套马索，套住的却是空中翻卷的诗云，看这云，可比草原的风更听使唤！
报告！霍去病的声音带着硝烟味从左侧传来。
他的突击队不知何时摸到了浅海礁石后，火把在他们手里像跳动的赤蛇，机械鲨鱼！
水下有机械鲨鱼！陆天策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浪涛下果然有黑影穿梭，金属鳞片反射的光里，竟映出《孙子兵法》的竹简纹路——达芬奇连鲨鱼的攻击模式都偷学了兵法！
烧！陆天策反手抽出腰间的红薯种袋，用带地脉肥力的芽苗！
那东西能化机械为沃土，当年连武曌的机械龙都扛不住！他抓了把芽苗抛向空中，紫色肥力裹着绿芽簌簌落下，恰好落进霍去病扔出的火把里。
火焰腾起的刹那，陆天策听见水下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混着达芬奇的尖叫：不可能！
我的鲨鱼核心......
村长！张飞扛着十车红薯种从村后跑来，锄头尖上还挂着刚翻的黑土，都装好了！
你说种海，俺老张就把这十车芽苗全撒进浪里！他把车辕一掀，红薯种哗啦啦滚进浅滩，沾着墨色肥力的芽苗刚触到海水，竟滋啦一声冒出绿芽，眨眼间就缠住了最近的机械船船舷。
海风突然转了方向。
陆天策抬头，看见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裂开条缝，月光从缝里漏下来，像撒了把碎银在江面。
他摸了摸腕上的手环，诸葛亮的投影正兴奋地拨动算筹：地脉肥力与诗魂共鸣了！
现在每寸海水都能养出三倍的......
星垂平野阔——
不知何处飘来半句吟哦。
陆天策猛地转头，却只看见浪尖上的月光被风吹碎，像落了满海的星子。
他摸着兜里剩下的红薯芽，突然笑了——这诗韵，倒比李白的更沉更厚，像是谁在云后藏了坛陈了几十年的好酒。
继续撒种！他冲张飞喊，又转头对赵云比划，把绊马索再紧两圈！海风卷着红薯叶掠过他的脸，远处海妖号的蒸汽管已经冒起黑烟，达芬奇的骂声被浪声撕成碎片。
而在更南边的江面上，那半句未完成的诗，正随着月光，一点一点漫过浪尖。
江雾突然被月光撕出条银线，灰布衫的身影从雾里踱出来时，陆天策正盯着浪尖上碎星般的月光发怔。
那人手里攥着半卷《杜工部集》，袖口沾着草屑，发间别着朵野菊——是前日在村东破庙抄诗的老秀才，谁能想到他竟藏着这样沉厚的诗魂？
尾音还在浪尖上打着旋儿，老秀才突然拔高声调，浑浊的眼睛里迸出灼光：月涌大江流！
这一声像把淬了千年月光的剑，当啷劈开了机械舰队的蒸汽云。
主舰海妖号的黄铜扩音器突然发出刺啦电流声，接着炸出雄浑男声：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竟是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达芬奇的金丝眼镜啪地掉在甲板上，他扑过去抓眼镜时撞翻了齿轮箱，弹簧零件叮叮当当滚进海里：谁改了我的语音模块？
这不是《战争机器》的程序！
村长！诸葛亮的投影突然剧烈闪烁，算筹在虚拟桌面上堆成小山，诗词能量值突破服务器上限了！他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指尖快速划过全息账本，李白的诗仙模式共鸣了杜甫的沉郁顿挫，现在每句诗的能量相当于十车地脉肥力——话音未落，张飞刚撒进海里的红薯苗突然疯长，藤蔓裹着绿芽窜上海妖号船舷，竟在金属甲板上开出了淡紫色的花。
放屁！达芬奇的脸在扩音器里涨成猪肝色，他抄起扳手砸向控制台，我的机械龙是用《考工记》铸的！
齿轮是用《天工开物》锻的！话音刚落，舰尾的机械龙雕像突然张开嘴，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电子合成音：本天才的齿轮碾碎所有诗句——后半句被浪声吞了去，因为赵云的绊马索正缠着螺旋桨猛拽，索身的竹简纹路泛着幽光，把碾碎二字绞成了杂音。
试试这个。
清泠的琵琶声突然漫过浪涛。
王昭君不知何时站到了村头老槐下，月白裙裾沾着海雾，怀里的琵琶弦泛着幽蓝电光——那是她前日用西域铜精重铸的电磁弦。
她青葱指尖拨过第四根弦，弦音里混着《木兰辞》的韵脚：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话音未落，机械舰队的电子屏突然闪过绿色代码，原本疯狂旋转的蒸汽涡轮竟慢了半拍。
系统弹窗！
系统弹窗！霍去病举着火把从礁石后冲出来，火把上的地脉芽苗正滋滋融化水下的机械鲨鱼，检测到诗词风暴生效！
达芬奇的机械鲨鱼核心被李白的诗魂反制，现在每咬断一根藤蔓就会吐出半首《将进酒》！他踹开脚边翻白的机械鲨鱼，那鲨鱼的金属肚皮上果然刻着岑夫子，丹丘生的狂草。
陆天策摸出兜里最后那颗红薯芽，指尖能摸到芽尖跳动的地脉肥力。
他反手掰开腰间冒烟的玉玺——这是前日从系统商城兑换的村长令，此刻玉身裂口里渗出幽蓝光雾，显露出刻在内部的小字：第36条：让敌人的钢铁在诗海里生锈，比在战场上沉没更丢人。
老张！他冲还在撒红薯种的张飞吼，把最后半车芽苗全撒进主舰的动力炉！又转头对王昭君比划，继续弹《木兰辞》，让他们的齿轮跟着万里赴戎机打拍子！海风卷着红薯叶掠过他的脸，他望着海妖号逐渐冒黑烟的烟囱，突然笑出了声——达芬奇的骂声里，竟混进了乱石穿空，惊涛拍岸的吟诵。
成吉思汗的骑兵队这时从甲板上冲了出来。
他们套住了机械龙的尾巴，正举着套马索跳着查干苏鲁克舞，马蹄踩在金属甲板上发出咚咚闷响，竟和着《念奴娇》的韵律。
最前头的骑手突然抽出弯刀，刀尖挑起片红薯叶：这叶子比草原的格桑花还扎齿轮！
够了！达芬奇的尖叫被浪声撕成碎片。
他扯下机械甲的护心镜砸向海面，却见护心镜刚触到浪尖就被红薯藤缠住，藤上的紫花正对着他摇晃，像在嘲笑。
陆天策摸了摸腕上的手环，诸葛亮的投影正兴奋地拨动算筹：动力炉温度下降30%！
螺旋桨转速降低45%！
月光突然暗了暗。
陆天策抬头，看见南边的云层里漏下道金光，像根金线串起了星子。
那光里隐约映出条黑影，轮廓像极了前日在系统公告里见过的——武则天的机械龙。
他摸着玉玺的裂痕，听见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金石声，像是谁在刻碑，又像是谁在吟诗。
村长！赵云突然拽他的袖子，机械龙的螺旋桨被红薯藤缠死了！
达芬奇跳救生艇了！
陆天策望着逐渐沉没的海妖号，把最后那颗红薯芽埋进脚边沙里。
海风卷着诗韵掠过他的发梢，他听见王昭君的琵琶声里混进了杜甫的尾音，看见成吉思汗的骑兵正把套马索系在机械龙的角上，而南边云层里的金光，正随着浪声，一点一点漫过海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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