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滚滚，林远的睫毛被熏得发颤。
他盯着老周消失的方向，喉间像堵着块烧红的炭——父亲临终前在他手背上划的老周，原来不是乱抓，是最后的托付。
腕表震动得发烫，阿亮的消息还在跳：外围防线撕开缺口，阿勇带着弟兄们挡着，但最多撑两分钟。
金属门突然被撞得哐当响，阿勇的吼声混着玻璃渣子飞进来：远哥！
那批穿黑西装的狗东西往二楼冲了！林远这才注意到，原本刺耳的警报声里多了密集的脚步声，是皮鞋跟敲在瓷砖上的脆响。
他低头看向掌心被揉皱的图纸，纸边扎得生疼，却舍不得松开半分——这叠纸里有父亲的答案，更有老周说的镜子裂缝里的光。
小远。
老周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
林远猛地转头，见老人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怀里抱着本边角卷翘的深绿色笔记本。
封皮上的军徽磨得发亮，正是父亲当年总别在制服第二颗纽扣上的那枚。你父亲最后那半年，每天都要写两页。老周将本子递过来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说如果有天你查到这里，这本子比图纸更重要。
林远的手指悬在半空顿了三秒。
他想起父亲病床上的手，瘦得只剩骨节，却总在深夜攥着钢笔在纸上划拉。
此刻触到笔记本的刹那，熟悉的檀木香混着旧纸味窜进鼻尖——是父亲常用的薄荷膏味道，他总说能提精神。
翻到中间某页时，一张照片啪地掉出来。
林远弯腰去捡，看见照片里年轻的自己骑在父亲脖子上，背景是老研究所的红砖墙。
照片背面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小远三岁生日，他说长大要当抓坏人的警察。纸页边缘用红笔圈着行潦草的字：镜面已启动，代价是我自己。墨迹晕开，像是滴了水。
他不是被动牺牲。老周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1985年冬天，他签完最后一份授权书，拉着我的手说老周，我这把骨头要是能垫在镜子底下，让它照得更亮些，值了。林远的指甲掐进笔记本封皮，喉结上下滚动。
原来父亲不是被计划吞噬的棋子，是亲手把自己放进熔炉的铸镜人。
他突然明白老周为什么总避着他的目光——那不是心虚，是替故友守着最后秘密的沉重。
叮——
腕表震动声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阿亮的消息跳出来：阿涛已潜入监控室，发现异常！林远刚要回消息，档案室的通风口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
他抬头的瞬间，一枚灰黑色的催泪弹当啷掉在脚边，白色烟雾嗤地窜起。
操！阿勇的吼声从门外炸响，接着是枪响和重物倒地的闷响。
林远被老周一把拽到铁皮柜后，催泪弹的刺激味瞬间涌进鼻腔，他呛得咳嗽，却死死护着怀里的笔记本和图纸。
老周扯下领带捂住他口鼻，声音急得发颤：他们早就在等你查到这里！
当年泄露情报的人，根本不是外部渗透——
爸的笔记本里有线索？林远突然反应过来。
老周还没答话，监控室方向传来阿涛的声音：远哥！
通讯频段用的是92式加密协议，和清流行动高层专用的一模一样！林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清流行动是父亲当年牵头的绝密任务，参与者不超过五人。
催泪弹的烟雾越来越浓，林远的视线开始模糊。
老周突然抓住他手腕：带着东西走！
他们要的是灭口！话音未落，档案室的门被撞开，几道黑影端着枪冲进来。
林远瞥见为首那人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是之前在码头见过的，跛豪手下的眼镜蛇。
阿勇！林远吼了一嗓子。
几乎是同时，门外传来铁棍砸在人身上的闷响，阿勇骂骂咧咧的声音混着枪声涌进来：都给老子趴下！
远哥你他妈倒是动啊！林远咬了咬牙，反手拽住老周往文件柜深处跑。
他记得父亲说过，每个档案室都有紧急暗格——手指在铁皮柜第三块隔板下摸到凸起，用随身小刀一撬，咔的一声，暗格里掉出个黑色U盘。
U盘表面刻着林家的梅花徽记，是爷爷传给父亲的。
林远捏着它的手在抖——他一直以为这是父亲走后留下的遗物，此刻却突然想起，父亲最后清醒时曾指着他的胸口说：远啊，有些东西，要等你长大才能明白。
走！阿涛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拽着老周就跑。
监控室方向传来设备爆炸的轰鸣，阿亮的消息弹出来：地下车库B3区，黑色奔驰，车牌粤A88888，三十秒内必须到！林远把图纸和笔记本塞进怀里，将U盘攥进掌心，跟着阿涛往安全通道冲。
阿勇断后，每跑两步就回头开一枪。
林远能听见子弹擦着后颈飞过的风声，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等冲进地下车库时，阿亮已经把车开到了电梯口，引擎轰鸣着，后车门大敞。
老周被阿涛推进后座，林远刚要上车，却被老周拽住袖子：那个U盘...你父亲说过，里面有他没来得及说的话。
等安全了再说！阿亮踩下油门，车胎在地面擦出焦黑的痕迹。
林远刚关上车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研究所的外墙被炸开个大洞，火光映红了后车窗。
他摸出U盘插入随身设备，屏幕亮起的瞬间，一个音频文件跳了出来，文件名是父亲的字迹：致我儿远。
如果有天你听到这个...父亲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咳过，镜面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为你准备的。林远的手指猛地攥紧设备，后视镜里阿亮的眼神从后视镜里扫过来，阿勇在后座骂人的声音突然卡住，阿涛扶着老周的手也顿住了。
他们想让你看见阴影，更想让你学会在阴影里掌灯。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弱，混着仪器的滴答声，小远，记住...镜子碎了，光才会透进来。
车载GPS突然响起提示音：前方三公里到达安全屋。林远望着车窗外飞逝的夜色，掌心的U盘还留着体温。
他知道，等车停在安全屋门口时，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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