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场的荧光灯在李红旗脸上投下冷白的光，他盯着手机里的IP截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杨线人——现在该叫杨队了——正用酒精棉擦拭额角的伤口，血珠混着酒精在棉片上晕开，像朵褪色的红梅。
定位出来了。技术组小王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南华路17号，老城区的职工公寓，六层楼，只有一部电梯，楼梯间在西侧。
李红旗摸出战术手套戴上，橡胶贴合皮肤的触感让他的呼吸沉了半拍。
前世他也走过这条路——在刘会计坠楼后的第七天，警方才在她烧焦的笔记本里发现半页账目残片，那时候林教授的狐狸尾巴早缩进了学术会议的西装里。
老规矩。他转身看向身后五名便衣，其中三个是反扒队的熟面孔，还有两个是杨队从经侦借调的，小王带两人封锁后门，老张守电梯，杨队跟我上楼。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腰间的配枪，但记住，我们要活的刘会计。
头，这楼监控有点怪。老张突然插话，手机屏幕亮起，是公寓楼的实时监控画面，一层到三层的摄像头全对着楼梯口，四层以上却只有电梯里有。
李红旗的瞳孔微缩。
刘会计作为佛爷集团的财务总管，不可能选这种监控漏洞明显的公寓——除非有人特意为她调整了监控布局。
他摸出腰间的微型望远镜，对准三楼阳台。
锈迹斑斑的防盗网上挂着件褪色的蓝布衫，风一吹，衣角掀起的瞬间，露出里面缠着的细铁丝。
有陷阱。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刘会计不住在这，这是林教授设的套。
杨队的手指已经按上枪柄：那撤？
撤？李红旗扯下连帽衫套在警服外，又从车里摸出顶外卖员头盔扣在头上，林教授要的就是我们退缩。
小王，把外卖箱拿过来。
当李红旗拎着印着味美达的红色外卖箱踏上楼梯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三楼转角的灭火器箱门虚掩着，他装作调整箱子，余光瞥见金属门缝里闪了下——是微型摄像头的红外光。
第一层伪装。他在心里计数，脚步却没停。
走到四楼时，墙角的绿萝盆歪了半寸，叶片下粘着颗纽扣大小的东西，表面的磨砂质感和墙皮几乎融为一体。
第二层。他低头看了眼外卖箱上的时间，19:47，刘会计的作息表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前世她总在七点半左右点麻辣烫，备注要多加麻酱。
五楼到了。
李红旗的手指按在503的门铃上，指腹能感觉到金属表面残留的余温——刚有人碰过。
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重物拖行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床底。
味美达外卖，您点的麻辣牛肉粉。他刻意放粗嗓音，指节在门板上敲了两下，备注多加麻酱，再晚汤就浑了。
门内的动静突然停了。
李红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里，像敲着面小鼓。
三秒后，猫眼的位置闪过一道阴影，接着是锁链滑动的轻响。
门开了条缝，刘会计苍白的脸从门缝里挤出来。
她的头发乱得像团干草，左眼皮跳得厉害，右手藏在身后——李红旗不用看也知道，那只手里要么是手机，要么是硬盘销毁键。
我没点外卖。她的声音发颤，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哭过。
李红旗的拇指在箱子搭扣上一按，外卖箱咔地弹开，露出里面黑色的战术背心。
刘会计的瞳孔骤缩，转身就跑，却撞进李红旗怀里。
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撞上门，锁链哗啦断裂的瞬间，他瞥见客厅的电脑屏幕上跳动着格式化完成的提示。
硬盘！刘会计尖叫着去抓键盘，指甲在李红旗手背上划出血痕。
他抬腿踹翻椅子，整个人压上去，左手钳住她的后颈，右手精准地拔下主机后面的数据线——硬盘还热着，烫得他掌心发红。
你疯了？！刘会计突然瘫软下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林教授说只要我交了账，就送我去加拿大...他说你们找不到我的
李红旗把她反铐在水管上，目光扫过电脑桌面。
加密文件夹的名字刺得他眼睛生疼——凤凰计划，和前世在佛爷别墅地下室发现的烧焦文件，标题分毫不差。
对讲机突然响起刺啦的电流声，杨队的声音带着焦急：红旗！
孙正国那边出事了！
他被押上了银色面包——
轰！
爆炸声像重锤砸在耳膜上。
李红旗本能地扑向窗台，玻璃碎片擦着后颈飞过，热浪裹着黑烟从门缝倒灌进来。
他抱紧硬盘滚到墙角，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刘会计瘫在地上，额角磕出个血洞——刚才她挣扎时撞翻的台灯，此刻正烧着窗帘，火势顺着老化的电线往整栋楼窜。
走！杨队踹开已经变形的门，消防服下的后背全是灰，天然气管道被人动了手脚，整栋楼要塌！
李红旗把硬盘塞进怀里，跟着杨队往楼梯跑。
浓烟里传来钢筋扭曲的呻吟，他在跨出二楼的瞬间，身后轰隆一声，五楼的阳台整个砸了下来。
站在警戒线外时，李红旗的警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硬盘，外壳上还沾着血——不知道是刘会计的，还是刚才跑的时候蹭到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抹了把脸上的灰，屏幕亮起的瞬间，心跳漏了一拍。
匿名号码，短信只有一行字：凌晨四点，中心公园湖心亭，我在等你，李队长。
夜风卷起灰烬，飘到他脚边。
李红旗盯着短信，舌尖抵着后槽牙笑了——林教授终于肯摘下面具了。
他摸出根烟点燃，火星在夜色里明灭，像双盯着猎物的眼睛。
头！小王举着个证物袋跑过来，里面装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在爆炸现场的瓦砾里捡到的，可能是孙正国的。
李红旗捏起芯片对着路灯，金属表面刻着极小的SZG——孙正国名字的首字母。
他把芯片贴身收好，目光投向仍在冒烟的公寓楼。
凌晨四点，湖心亭。
他掐灭烟头，转身走向警车。
后视镜里，火场的光把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像幅没干透的油画。
副驾驶上的硬盘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仿佛在应和他心里的那声冷笑——林教授，这局，该我出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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