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送你到这儿。厉无咎在厉家山庄外的老槐树下停步，斩妄剑在鞘中不安地震颤。他胸前的黑线已经蔓延到锁骨，像蛛网般在皮肤下蠕动。子时前我若没出来
青槐蹲在溪边洗手，指缝间的星砂随水流走，在河床上留下转瞬即逝的蓝光。你不会死。她头也不抬地说，那个老爷爷在镜子里告诉我了。
我皱眉看向青槐。自从用过往生镜，她偶尔会说出些莫名其妙的预言。厉无咎显然也不信，冷笑一声解下剑鞘扔给我：拿着。若剑穗变黑，立刻带小瞎子走。
剑穗是暗红色的，编入了几根银丝，触手冰凉。我还没开口，厉无咎已经转身走向山庄侧门。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影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哥哥，我们得准备船。青槐突然说。她蒙着新换的布条，但眼角仍有星砂渗出，在脸颊上留下闪亮的痕迹。
什么船？
去北海的船。她指向溪水，老爷爷说，要坐黑色的船，用青铜钉当船费。
我摸向靴筒里那根从老太身上取得的青铜钉，钉尾的青字似乎在发烫。远处厉家山庄响起钟声，惊起一群乌鸦，黑压压地从我们头顶掠过。
青槐突然捂住耳朵：铃铛！山庄里有铃铛声！
我凝神细听，却只听见风声。怀里的半截玉簪突然震动，苏璃的声音虚弱但清晰：是血脉感应...厉家有人在用青铜铃召唤...
话音未落，厉无咎的斩妄剑突然在我手中剧烈震动，剑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我跳起来就往山庄冲，青槐在身后尖叫：不能走正门！老爷爷说走西墙第三棵歪脖子树！
我折返回来抱起她，轻得像个纸人。西墙爬满枯藤，第三棵树干上赫然有个不起眼的树洞，大小刚够孩子钻过。青槐挣脱我的手臂，率先爬了进去。
等等！我伸手没抓住，只好跟着钻。树洞内壁湿滑，竟是用青铜浇筑的通道，上面刻满与斩妄剑相同的饕餮纹。滑到底部时，青槐已经蹲在阴影里等我，手指竖在唇前。
我们身处一间废弃灶房，霉味中混着血腥气。隔着雕花木窗，能看见中庭灯火通明，十几个黑袍人围着一口青铜鼎，鼎中液体沸腾着诡异的青绿色。
那不是厉家人。玉簪中的苏璃低语，看他们腰间。
每个黑袍人腰间都挂着青铜铃铛，与玄天宗巡狩使的一模一样。为首者正将一包东西倒入鼎中——是牙齿！人类牙齿在液体里上下翻腾，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碰撞声。
青槐突然剧烈发抖，七个娃娃从她衣领里钻出，手拉手组成箭头指向祠堂方向。我背起她沿墙根移动，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
祠堂大门虚掩，里面传出厉无咎的怒吼：你们对先祖做了什么？！
我轻轻推开门缝。眼前的景象让我胃部痉挛——厉无咎跪在祠堂中央，面前站着个人。那东西穿着厉家先祖服饰，但皮肤完全青铜化，眼眶里跳动着幽蓝火焰。更可怕的是，它胸口有个大洞，里面不是心脏，而是一团蠕动的黑线！
无咎我儿...青铜先祖开口，声音像是从锈蚀的金属管道里挤出来的，快走...他们在每个血脉里都下了蛊...
厉无咎的斩妄剑掉在地上，剑身上的饕餮纹正疯狂游动。族长说您在闭关...他声音发抖，可您明明三百年前就...
死了？青铜先祖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叶氏镇魔，玉氏守门，厉氏...厉氏才是真正的容器啊！
它突然扯开衣襟，露出爬满全身的黑线——与厉无咎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密集。看到北海的星门了吗？那根本不是门...是牢笼！我们三家的血脉...就是锁！
祠堂后门突然被踹开，三个黑袍人冲了进来。青铜先祖暴吼一声扑向他们，动作快得带出残影。我趁机撞开正门，把斩妄剑扔给厉无咎：走！
厉无咎接剑的瞬间，剑身红光大作。最靠近的黑袍人突然摘下兜帽——是厉家族长！他双眼全黑，嘴角咧到耳根：无咎，你要背叛血脉吗？
是你们背叛了盟约！厉无咎剑指族长，声音却带着哭腔，为什么勾结玄天宗？
族长的回答是一串刺耳的铃铛声。青铜先祖突然抱头惨叫，皮肤寸寸龟裂，露出里面纠缠的黑线。厉无咎的斩妄剑自动挥出，剑气将最近的黑袍人拦腰斩断——没有血，只有无数黑线像蛆虫般从断面涌出！
走啊！我拽起厉无咎往外冲。青槐已经打开侧窗，七个娃娃组成人梯帮她爬了出去。
我们跌跌撞撞逃到后院，背后铃声越来越近。厉无咎突然停下，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黑线距离心脏只剩一寸！
来不及了。他惨笑着举起斩妄剑，帮我个忙。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反手一剑刺入自己胸膛！剑尖从后背透出，带出的不是血，而是一团蠕动的黑线。厉无咎咬牙转动剑柄，黑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在剑身上烧出缕缕青烟。
现在...他拔出剑单膝跪地，脸色白得像纸，我和厉家...两清了...
黑袍人的脚步声已到廊下。我扛起厉无咎翻墙而出，青槐在前引路，七个娃娃像扫帚般消除我们的足迹。直到跑进密林深处，厉无咎才咳着血开口：祠堂密室...族长用先祖遗骨养蛊...
他从怀里摸出块染血的布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北海有变，速离，字迹与青铜先祖如出一辙。先祖说...星门最近异动是因为...
话未说完，远处山庄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光中，一个巨大的青铜身影腾空而起，又像流星般坠向北海方向。厉无咎望着那个方向，眼中流下两行血泪：先祖解脱了...
青槐突然扯我的袖子：哥哥，船来了。
月光下，溪水转弯处果然停着艘黑漆小船，船头站着个戴斗笠的老渔夫。令人不安的是，他撑船的竹竿顶端挂着个青铜铃铛。
不能上！玉簪中的苏璃急道，那是引魂舟！
老渔夫缓缓抬头，斗笠下根本没有脸——只有一团蠕动的黑线。他举起竹竿，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北海一位，要走的抓紧咯...
厉无咎却踉跄着走向小船：必须去...先祖用最后的力量...打开了通道...
我摸出青铜钉：用这个当船费？
老渔夫看向青铜钉，黑线组成的头部裂开道口子，像是在笑。青家的票啊...他接过钉子，上来吧，天快亮咯...
我们刚踏上甲板，小船就自动离岸。溪水突然变成墨黑色，水下隐约可见巨大的阴影游过。青槐紧紧抱着我的胳膊，七个娃娃缩在她衣领里发抖。
厉无咎靠在船尾，胸前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黑线又开始缓慢蔓延。叶尘...他虚弱地指着水下，看...
清澈的月光穿透水面，照出溪底堆积如山的白骨。每具骸骨胸前都插着半截断剑——全是斩妄剑的样式！
历代镇守北海的厉家人...厉无咎抚摸着手中的剑，现在...轮到我了...
小船突然加速，两岸景色模糊成色带。老渔夫的身影渐渐透明，最终只剩那顶漂浮的斗笠。铃铛声越来越响，青槐突然尖叫着指向北方——
漆黑的水天交界处，七道血红光柱冲天而起，组成巨大的牢笼形状。最中央的光柱里，隐约可见一具青铜棺椁缓缓上升。
第七扇门...厉无咎握紧斩妄剑，剑身上的饕餮纹全部变成了血红色，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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