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布,将青石板路染得发沉。
林无锋踩着自己被灯笼拉长的影子,耳尖已经捕捉到前方传来的嘈杂人声。
沈老者的旱烟杆在地上敲出急点,火星子噼啪溅起,映得他眉峰紧拧:十二骑的马蹄声散了——他们分兵把住了前后巷口。
早料到。林无锋喉结动了动,掌心的系统罗盘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肤。
他想起三日前替徐师傅修补铁砧时,在墙根底下埋的那截淬了松油的麻绳,又想起灶房后堆了半人高的煤渣——这些原本是给学徒偷懒时垫脚的,此刻倒成了最好的绊马索和遮眼障。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铁匠铺的轮廓终于撞进视线。
十二盏红灯笼像十二颗充血的眼珠子,将铺子前后照得亮如白昼。
二十来个劲装汉子持着朴刀围成半圆,当中站着个穿湖蓝锦袍的瘦子,正是杨师爷。
他手里摇着折扇,扇骨上的翡翠坠子在灯笼下泛着冷光:林小杂役,你倒是有胆,真敢往刀口上撞?
林无锋脚步未停,径直往铺门走去。
沈老者扯了扯他衣袖,被他不动声色避开。
直到离人群三步远,他才停下,目光扫过人群里一张青肿的脸——正是萧公子。
这小子左眼眶还乌着,显然是前日被林无锋用铁钳砸的,此刻正攥着腰间玉佩,眼神阴鸷如蛇。
杨师爷这阵仗,是要替徐师傅清门户?林无锋摸了摸鼻尖,声音里带着股憨气,可徐师傅上月就把铺子盘给我了,您看这门楣——他伸手一扯摇晃的招牌,徐记二字哗啦落地,露出后面新刷的林记,昨日刚上的漆,还没干透呢。
杨师爷的折扇啪地合上。
他身后的黄教头往前踏了半步,肌肉虬结的胳膊绷得像铁铸的,腰间铜铃随动作叮当响:小崽子耍嘴皮子倒利索,等会看你还能不能喊出声!
林无锋的手指在身侧轻轻叩了三下。
沈老者不动声色退后半步,旱烟杆往煤渣堆里一杵——那堆煤渣本是松散的,此刻却咔地卡住,露出半截埋在底下的麻绳。
萧公子,林无锋突然转头,前日你说要我跪下来磕三个响头,今日这阵仗,莫不是要替你出气?
萧公子的脸腾地红了。
他上个月在赌坊输光了盘缠,找林无锋借五两银子当盘缠,被林无锋拿烧红的铁钳比着脖子:借钱可以,先把你那玉扳指放我这当押。结果萧公子拿了钱转头就赖账,反说林无锋抢他信物。
此刻被当众戳穿,他脖子上的青筋直跳:黄教头,还不动手?
等他把你裤腰带都算计去?
黄教头本还在等杨师爷暗号,被这一激,闷喝一声便冲过来。
他的刀是特制的,刀背嵌着七颗铜钉,挥起来带起破风响。
林无锋早算准他的路数,脚尖勾住地上的铁砧——那铁砧表面看着平实,底下却垫了三块半圆的鹅卵石,被他一勾便骨碌碌滚出去。
黄教头收势不及,单脚踩上铁砧,整个人顿时歪向左侧。
小心!杨师爷急吼。
可已经晚了——沈老者的旱烟杆在煤渣堆上一挑,松油麻绳刷地绷直,正好缠上黄教头的脚踝。
这老江湖反应极快,刀背猛磕地面借力,却不想脚底下突然传来刺辣痛感——林无锋早让人在麻绳上扎了细铁刺,此刻正往肉里钻。
混乱中,林无锋退到铺门前,反手摸出挂在门楣上的铜铃铛。
那铃铛是他前日故意挂的,此刻被他一拽,当啷坠下,正砸在右侧两个汉子脚边。
两人下意识低头,却见铃铛里滚出十多颗铁珠——都是他用废铁熔了重新铸的,专往人脚背上砸。
都给我上!杨师爷气得直跺脚,围死他!
人群潮水般涌来。
林无锋反手将煤渣堆踹散,黑色尘雾腾起,遮住了众人视线。
他趁机拽着沈老者闪进铺子,反手闩上门。
沈老者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噌地引燃了堆在墙角的火油布——那是他前日替徐师傅修补风箱时剩下的,浸透了桐油,此刻烧起来噼啪作响。
姓林的,你敢烧铺子?萧公子在外面喊得破音。
林无锋隔着门板冷笑:这铺子本就是我的,烧了又如何?他这话像根针,扎得人群里起了骚动——青岚山的人是来接管铺子的,萧公子是来泄私愤的,杨师爷则是想替徐师傅清理门户,各怀心思的人此刻都犯起嘀咕:这把火烧了,谁的好处先没了?
都别听他胡扯!杨师爷急了,先拿下人再说!他推了推身边的青岚山护卫,你们鳞卫不是最会抓人?
那护卫队长被说动了,挥刀便往门板劈。
林无锋早算到这一步,门后早用铁链拴了半块磨盘,刀劈在铁链上溅出火星,磨盘却咚地砸下来,正好砸在护卫队长脚背上。
那汉子痛得蜷成虾米,旁边的兄弟去扶,又被门楣上掉下来的铁钩挂住了衣领——林无锋前日修门时故意没钉牢的。
萧公子,你那玉扳指我还留着!林无锋突然拔高声音,不如现在拿五百两来赎?
萧公子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本就是仗着家里在衙门有熟人来寻仇,此刻被当众提这茬,哪里还忍得住?
抄起旁边汉子的朴刀就往门里冲:老子先劈了你这张臭嘴!
这一冲不要紧,他正好踩上林无锋埋在门槛的绊马索。
麻绳一紧,萧公子整个人往前扑去,朴刀当啷落地,脑袋结结实实撞在门柱上。
他身后的青岚山护卫本就看他不顺眼,此刻趁机骂道:瞎眼的狗东西,撞坏了门谁赔?
你骂谁?萧公子捂着头爬起来,挥拳就打。
两边的人本就憋着气,这一架瞬间从口角变成群殴。
杨师爷扯着嗓子喊都住手,却被推搡的人群挤得直踉跄。
黄教头好不容易挣脱了麻绳,刚要冲过来,又被混战的人群绊了个跟头。
好机会!沈老者眼睛一亮,抄起墙角的铁铲就往外冲。
林无锋紧跟在后,系统罗盘在怀里烫得几乎要融化,他能清晰听见系统的提示音:检测到法则漏洞——敌方士气值-30%,混乱值+50%。
铁铲拍在青岚山护卫的后颈上,发出闷响。
林无锋的铁钳精准地勾住朴刀刀鞘,反手一拧便夺了兵器。
他的动作看似笨拙,实则每一下都戳在对方关节麻筋上——这是他跟着徐师傅打铁时练出的巧劲,专克蛮力。
混战持续了半柱香时间。
当第一声鸡叫从东边传来时,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七八个汉子。
杨师爷缩在灯笼杆子后面,脸上沾着草屑,看着狼狈的众人直发抖。
黄教头捂着渗血的脚踝,目光像淬了毒的刀,死死锁着林无锋。
小崽子,有点手段。黄教头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咧嘴一笑。
他的手指在腰间铜铃上一按,七枚铜钉唰地从刀背弹出,泛着幽蓝的光,可你见过淬了蛇毒的追魂钉么?
林无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感觉到系统罗盘的震颤,那是危险逼近的预警。
沈老者的旱烟杆已经断成两截,此刻正捏着半截烟杆挡在他身前,额头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臭小子,你系统不是能吞神格么?
现在不吞更待何时?
吞个屁!林无锋骂了一句,反手将铁钳砸向黄教头的手腕。
可那铜钉已经离弦,破空声像极了索命的哨子。
他看见杨师爷在灯笼后扯动了什么——墙角的阴影里,隐约有金属反光闪过。
叮——
系统罗盘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林无锋只觉心口一热,那七枚铜钉竟在离他三寸处停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黄教头的笑容僵在脸上,杨师爷的手指也定在半空。
可这金光只持续了三息。
当最后一缕光消散时,铜钉噗地扎进林无锋的左肩。
剧痛让他踉跄半步,却正好避开了阴影里射来的弩箭——那弩箭擦着他耳尖飞过,钉在门框上,尾羽还在颤动。
走!沈老者拽着他往铺后跑。
两人撞开柴房的窗户,跳进后巷。
林无锋能听见黄教头的咆哮在身后炸开: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后巷的青石板被露水打湿,滑得像抹了油。
林无锋捂着流血的肩膀,能感觉到系统罗盘还在发烫,烫得他心口发疼。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杨师爷那最后一眼的阴狠,黄教头未出的杀招,还有那支突然出现的弩箭,都在提醒他:
这张网,才刚刚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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