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玻璃幕墙上凝成羽毛状的霜花时，林小满正对着电梯按键练习微笑。薄荷绿帆布鞋尖在地面划出第八个同心圆，工牌照片里僵硬的微笑与此刻涨红的耳垂在金属门上交叠，领口蝴蝶结被揪得歪成比萨斜塔。
请等一下！
电梯门即将闭合的刹那，林小满抱着文件袋冲进轿厢。清冽的薄荷香混着冷杉木气息扑面而来，她踉跄着撞上金属墙壁，抬头时正对镜中那双深海般的眼睛——男人修长手指悬在22层按键上方，白金袖扣折射出星芒，秒针恰好跳过罗马数字X与VII的夹角。
您、您也去十楼？她把自己蜷进角落，文件袋发出白鸽振翅般的窸窣。工牌吊绳与腕间红绳纠缠不清，铃铛在密闭空间里摇出泉水叮咚。
陆沉透过镜面观察她泛粉的指尖，晨会时被董事质疑的烦躁突然化作浮沫。女孩耳后粘着樱花形状的荧光贴纸，随着呼吸轻轻翕动，像昨夜素描本上未完成的春日图景。
叮——
轿厢突然震颤，灯光骤然熄灭。林小满的惊呼被薄荷香截断，温热手掌撑在她耳侧，袖扣蓝宝石掠过脸颊，激起细小的静电火花。
应急照明三十秒后启动。低沉的声线悬在头顶，喉结擦过她扬起的发丝。黑暗将衣料摩挲声放大成惊涛，他无名指上的戒圈硌着金属壁，凉意蛇行般爬上林小满的后颈。
当幽蓝冷光漫起时，镜面映出个暧昧的菱形囚笼。林小满被困在陆沉臂弯间，看清他领带夹的鎏金纹路——正是昨日咖啡杯上烫金的LC图腾。
陆...总？她盯着他胸牌首席执行官的字样，昨夜搜索页面的资料突然在脑海炸成烟花。那只曾为她捡拾文件的手正撑在耳边，拇指内侧月牙形疤痕泛着珍珠光泽。
陆沉垂眸看她涨红的脸，想起两小时前特助的汇报：林小姐在员工餐厅吃了三块枫糖松饼。此刻那抹甜香正从她发梢渗出，像母亲生前在玻璃花房培育的蜜柑花。
工牌歪了。他突然伸手，万宝龙钢笔尖挑开纠缠的吊绳。金属笔帽擦过锁骨时，林小满屏住呼吸——男人冷白指节勾住红绳，将歪斜的蝴蝶结摆正，指尖状似无意地掠过她后颈。
朱砂痣在蓝光下宛如雪地里的血珀。
电梯恢复运行的瞬间，陆沉后退半步整理袖扣。镜面诚实地倒映出他泛红的耳尖，以及林小满慌忙按住后颈的小动作。楼层数字跳到IX时，他突然开口：樱花发夹。
哎？
树脂材质遇热会变形。他凝视不断攀升的红色数字，我送去蒂芙尼保养了。
林小满尚未反应，电梯门已豁然洞开。人事总监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看着那位以冷峻著称的CEO伸手挡住感应门，转头对身后女孩说：品牌部右转第三间。
直到坐在落地窗边的工位上，林小满仍觉得后颈发烫。十月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她键盘上织出金色琴弦，电脑旁摆着杯焦糖玛奇朵，杯壁凝结的水珠正沿着LClogo蜿蜒出爱琴海航线。
小满你太幸运了！邻座同事苏晴凑过来咬耳朵，这观景位空置三年了，上周陆总突然说要给新人用。她指向窗外，从这儿能直接望见总裁办公室哦。
林小满含着的咖啡差点呛出。三百米外的玻璃幕墙后，陆沉正站在天文望远镜旁接电话。似乎是感应到视线，他突然转身，举起手中的素描本晃了晃，纸页在风中翻飞如白鸽。
陆总今天居然穿了灰蓝衬衫！苏晴激动地摇晃她手臂，像不像暴风雨前的第勒尼安海？
林小满缩进椅背，慌乱中碰倒星巴克马克杯。当她手忙脚乱擦拭键盘时，内线电话突然响起。电流将陆沉的声音打磨得愈发低沉：需要送清洁剂过来吗？
她抬眼望向对面大楼，男人举着望远镜的姿势优雅如品鉴勃艮第红酒。阳光穿透双层玻璃，为他轮廓镀上金边，也照亮无名指上消失的戒痕。
不用了陆总！她扯过纸巾盖住咖啡渍，没注意到男人唇角漾开的笑意。望远镜镜头微微偏移，将女孩泛红的耳垂收进视野，陆沉在日程表上又画了颗小太阳，旁边标注：18:07，补充糖分。
午休时分的消防通道堆满搬迁的纸箱，林小满蹲在阴影里给闺蜜发消息：他绝对在用望远镜监视我！按键音在空旷处格外清脆，而且今天没戴婚戒...
监控摄像头在东南角。
低沉的男声惊得她手机坠地，陆沉弯腰捡起时，屏幕还亮着未发送的聊天界面。他扫过婚戒两个字，眼底泛起亚得里亚海的涟漪：LC是姓名缩写。
林小满仰头看他逆光的轮廓，消防栓的红光为他侧脸涂上暖色。男人忽然单膝触地，铂金戒圈悬在她眼前，内侧刻痕在尘埃中纤毫毕现：陆沉，Luchen。
她这才发现戒指戴在他右手无名指。
左利手戴右戒是家族传统。他起身时抚平西装褶皱，留她在原地消化信息。安全门开合间漏进的光束里，尘埃跳着华尔兹，隐约传来他吩咐特助的声音：把施华洛世奇望远镜换成单向玻璃。
暮色浸透金融街时，林小满在抽屉发现烫金请柬。陆沉的字迹锋利如中世纪佩剑：明晚八点，三十二楼玻璃温室。附着的蓝玫瑰标本上，露珠凝成普鲁士蓝的句点。
当她对着请柬发呆时，总裁办公室的望远镜正悄悄偏移五度角。陆沉撕下素描本最新一页，画中女孩后颈的朱砂痣被晕染成八重樱色。保险柜里，二十枚刻着XM的铂金戒圈躺在天鹅绒上，等待破晓时分。
夜色漫过城市天际线时，林小满在电梯镜面练习应答：感谢陆总厚爱......镜中突然映出熟悉的挺拔身影，她慌忙转身，文件如白鹭惊飞。陆沉弯腰时真丝领带垂落，露出锁骨下方新月形疤痕。
练习拒绝的话，他捡起最后一张纸，不如先看看这个。烫金菜单滑入她掌心，焦糖玛奇朵味的唇膏被特别标注，配料栏用万宝龙钢笔添加：林小满式笑容萃取液（浓度97.3%）。
电梯镜面仍在说谎，倒映着两个被光影缠绕的身影。城市灯火在他们身后流淌成银河，而真正的星辰，早在那个咖啡香弥漫的清晨便开始偏离既定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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