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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香里的眷恋 第十章 中秋夜的抉择与温情

小说:茉莉香里的眷恋  作者:桫椤  回目录  举报

养老院活动室的公告板上,一张手绘海报格外醒目:中秋赏月晚会,诚邀才艺表演!俞明远站在海报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吉他背带。旁边值班的护工李姐笑眯眯地看着他。

俞先生,考虑好了吗?大家都期待听你弹唱呢。上次你母亲跟着唱歌的场景,可是让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俞明远的胃部拧成一团。自从上周养老院院长听到他在母亲房间弹唱《雨巷》,就一再邀请他在中秋晚会上表演。这本该是个简单的决定,却让他夜不能寐。

我还在考虑,他勉强笑了笑,不确定是否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李姐不解地问,老人们都喜欢老歌,更何况是你父母原创的,多有意义啊!

问题正在于此——《雨巷》不只是一首老歌,它是父亲内心创伤的艺术表达,包含着父亲的皮带像雨点落下这样直白的家庭暴力描写。将它公开表演,感觉像是将家族最私密的伤痛摊开在众人面前。

我明天给您答复。俞明远说着,快步走向母亲的房间,急需见到那个唯一能理解这种矛盾的人——即使她现在大多时候活在混沌中。

母亲坐在窗边,膝上盖着那条旧毛毯——从家里带来的,上面有她自己绣的茉莉花图案。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头,目光茫然地扫过俞明远的脸。

明川?她轻声问,又一次将他错认为父亲。

不,妈,我是明远。他像往常一样纠正,然后坐在她对面,拿出吉他,想听歌吗?

母亲没有回应,只是低头摆弄毛毯上的绣花。俞明远轻轻拨动琴弦,弹起《雨巷》的前奏。当唱到副歌部分时,母亲的手指停下了,嘴唇微微颤动,但没有像之前那样跟着唱。这几周她的状态时好时坏,今天显然不是个好日子。

弹完后,俞明远叹了口气:妈,养老院想让我在中秋晚会上表演这首歌。我该答应吗?

母亲抬起头,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明:...你父亲...从来不敢公开唱

这句话像箭一样刺中俞明远的心脏。是的,父亲从未公开演唱过这首包含家族秘密的歌,只在大学文艺汇演上表演过一次,还是在母亲鼓励下。现在要他当着几十个陌生人唱出来,感觉像是对父亲的一种背叛。

如果我唱了,他轻声问,您会觉得...不妥吗?

母亲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远处某个点上:...他写这首歌...是希望被理解...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也许现在...是时候了...

这个回答出乎俞明远意料。他原以为母亲会反对——她一生都如此在意家丑不可外扬。但此刻的她,似乎比健康时更加通透,更加接近那个在录像带里勇敢唱歌的年轻女孩。

离开养老院时,俞明远的手机响了。是程暖。

决定好中秋表演的事了吗?她开门见山地问。

俞明远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暖暖。那首歌太私人了...关于家暴、创伤...在公共场合唱出来感觉像...像裸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明白你的顾虑。但你想过吗?也许这正是那首歌存在的意义——让有类似经历的人知道他们并不孤单。

这个角度俞明远从未考虑过。父亲创作《雨巷》时,无疑是在表达自己无人理解的痛苦。而现在,这首歌也许能帮助其他沉默的灵魂。

我妈妈居然也建议我唱,他告诉程暖,她说父亲写这首歌是希望被理解。

哇,程暖的声音充满惊讶,这可能是她生病以来最清醒的认知了。

挂断电话后,俞明远在养老院花园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看着落叶在秋风中打转。最终,他回到值班室,告诉李姐他会在晚会上表演。

太好了!李姐拍手笑道,需要准备什么设备吗?

只要一个麦克风,俞明远说,心跳如擂鼓,和一点勇气。

中秋晚会前一周,俞明远每天都练习到手指生疼。他不仅要完美演绎《雨巷》,还决定加入那首根据祖父诗歌改编的《战壕里的茉莉花》——两代人的痛苦与希望,通过音乐连接在一起。

表演前一晚,他做了个噩梦:站在舞台上,却发现吉他弦全断了,台下观众开始嘲笑他,而坐在第一排的母亲和父亲——活着的父亲——失望地摇头离场。他惊醒时浑身冷汗,窗外月光皎洁,离表演只剩十二小时。

中秋当天,养老院张灯结彩,活动室挤满了老人、家属和工作人员。俞明远躲在后台走廊,呼吸急促,手指冰凉。他经历过写作瓶颈、抑郁发作,但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舞台恐惧。胃里翻腾得厉害,他几乎要考虑临阵脱逃。

嘿。一个温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上别着一朵小茉莉花发夹,你看起来像要上刑场。

俞明远勉强扯出个笑容:感觉就是上刑场。我为什么要答应这个?

程暖轻轻握住他发抖的手:因为你比你父亲勇敢。因为有些故事需要被听见。她将一朵新鲜的茉莉花别在他的衬衫口袋上,就像这朵花,即使在战壕里也能开放。

工作人员来通知他上场了。俞明远深吸一口气,走上临时搭建的小舞台。聚光灯刺眼,他看不清台下观众,但能感觉到几十双期待的眼睛。第一排中间坐着母亲,被护工特别安排在最佳位置。

大家好,他的声音在麦克风里显得陌生,今天我带来两首特别的歌,都是我家人创作的。第一首《雨巷》,是我父亲大学时为母亲写的。

他调整了一下吉他strap,手指拨动琴弦。前奏响起时,一阵奇怪的平静降临。就像无数次练习时那样,歌词自然流淌而出:

长长雨巷,青石板闪着光,

谁的脚步,在雨中回荡。

父亲的皮带像雨点落下,

我躲在巷尾,数着伤疤...

唱到副歌时,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声音从第一排传来——母亲跟着唱起来:

但我会走完这条雨巷,

哪怕浑身湿透也不彷徨。

因为巷口有你的身影,

撑着伞,等我走出黑暗...

俞明远的手指几乎僵在琴弦上。母亲的声音!在公开场合!护工李姐惊讶地看向母亲,其他老人也开始窃窃私语。但母亲似乎全然不觉,只是专注地唱着,眼神清明,仿佛回到了六十年前那个文艺汇演的舞台。

第二段开始时,更多老人加入合唱。他们可能不懂歌词的深层含义,但被旋律和母亲坚定的声音感染了。俞明远看到几位年迈的观众擦拭眼角,不知是被音乐打动,还是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岁月。

唱完《雨巷》,俞明远没有停顿,直接开始介绍下一首歌:接下来这首《战壕里的茉莉花》,改编自我祖父——一位朝鲜战争老兵的战地诗歌,后来由我父亲谱曲。

这首歌比《雨巷》更加忧伤,但也更加充满希望。当唱到那朵茉莉最终没能活过冬天,但每个幸存者都记得它的香时,俞明远看到母亲嘴唇蠕动,无声地跟唱着。而在最后一段,她再次出声:

他们说那茉莉是死去的战友,

化身来陪我们度过黑暗。

每当风吹过花瓣,

都是他们在低语活下去——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活动室陷入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许多老人站起来,有些拄着拐杖,有些被家属搀扶,但都在真诚地鼓掌。母亲也在护工帮助下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罕见的平静微笑。

俞明远鞠躬致谢,眼眶发热。恍惚间,他看到站在母亲身旁的模糊身影——高瘦,微微驼背,像极了照片中的父亲。那个身影对他点点头,然后如烟雾般消散了。

表演结束后,老人们轮流过来感谢俞明远。许多人提到这首歌让他们想起自己的青春,或是失去的亲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紧握他的手说:我儿子在越南战场上带回来一把吉他,但我从没听他弹过。谢谢你让我知道音乐可以这样治愈人心。

母亲被送回房间休息,俞明远和程暖则来到养老院的后花园。中秋明月高悬,给一切镀上银光。俞明远的手仍在微微发抖,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释放后的轻颤。

你看到了吗?他轻声问程暖,唱《雨巷》时...我母亲...

看到了,程暖微笑着,她完全清醒了。音乐唤醒的记忆比任何药物都有效。

还有...另一个身影...俞明远犹豫着是否要说出来。

但程暖似乎理解:站在她旁边?是的,我注意到了。空椅子上的光影错觉吧。但她狡黠的眼神表明她知道的更多。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享受着月光和彼此陪伴。突然,程暖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俞明远。

什么?他疑惑地问。

打开看看。

信封里是一张专业名片:程暖,音乐治疗师,下面有联系方式。翻到背面,手写着一行小字:也永远是你的程暖。

俞明远抬头,看到月光下程暖的脸庞泛着柔光,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明亮。他忽然明白了这张名片的意义——她不再是那个客观专业的咖啡师兼心理学学生,而是完全站在他身边的人了。

谢谢,他轻声说,为了今天...为了一切。

程暖只是微笑,轻轻靠在他肩上。月光下,他们的影子融为一体。

当晚回到家,俞明远坐在书桌前,仍能感受到表演时的那种电流般的能量。他拿出父亲的老钢笔,开始记录今天的经历。写到一半时,一阵微风拂过窗帘,带来一缕茉莉花香。他抬头,似乎看到父亲站在窗前,就像记忆中那样沉默。

我唱了你的歌,俞明远对着空房间轻声说,希望没有让你失望。

幻觉中的父亲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你比我勇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足够真切。

我只是做了你没能做的事,俞明远回答,泪水终于滑落,但站在你的肩膀上。

父亲的身影在月光中渐渐淡去,但留下一种温暖的存在感。俞明远擦干眼泪,继续写作。这一次,他不再只是记录,而是真正理解了父亲——那个将痛苦转化为艺术,却不敢分享的复杂灵魂。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见证着这个家族故事的延续。俞明远知道,从今夜起,某些东西永远改变了——不仅是母亲短暂的清醒,不仅是公开表演的突破,更是他对父亲、对家族历史、对自己的重新定义。

他拿起吉他,轻轻弹起《雨巷》的旋律,但这次,他改写了最后一段歌词:

如今我走完这条雨巷,

不再害怕雨水打湿衣裳。

因为我知道你在身后,

微笑着,看我走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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