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凌烬站在废弃仓库的阴影里,指尖摩挲着檀木盒的纹路。
息壤的微光透过盒缝渗出来,在他手背上投下淡青色的光斑。
身后传来月舞调整战术目镜的咔嗒声,天翔正往步枪弹夹里压入刻着秘纹的银弹,金属碰撞声像细碎的星子落进铁盒。
“三分钟后月上中天。”墨渊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站在仓库门口,战术刀在指间转出冷光。
刀镡上的金色痕迹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光——和幻瞳说的,水厂照片里的螺旋纹颜色一模一样。
凌烬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墨渊的后颈。
对方似乎察觉到什么,转身时衣领自然垂下,遮住了可能存在的痕迹。
“暗风已经摸进去了。”墨渊举起对讲机,“幻瞳,目标区域情况?”
“祭坛外围有七道灵能屏障。”幻瞳的声音带着金属杂音,“第三道和第五道之间有裂隙,是冥月的血契阵——他在等满月完全沉入螺旋纹。”通讯器里传来渡鸦的低鸣,“凌烬,你右手的伤在渗血。”
凌烬低头,这才发现指节处不知何时裂开了细缝,淡黑色的血珠正顺着掌纹往下淌。
是邪神之力在侵蚀身体,比以往更快。
他扯下衣角缠住伤口,血腥味突然变得浓烈,像有人在他鼻腔里撒了把锈铁屑。
“出发。”墨渊拍了拍他肩膀,温度透过战术服传来,却让凌烬脊背发寒。
月光爬上穹顶时,他们已潜入基地地下三层。
墙壁渗出的湿气裹着腐叶味,凌烬的皮鞋踩在积水里,每一步都像踩碎一块冰。
前面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暗风的影子从转角闪出来,食指抵在唇上——前方三十米就是祭坛入口,冥月的手下正围着祭台布置最后一圈魂晶。
“天翔,压制左侧火力点。”墨渊的刀出鞘,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月舞,跟灵心保护侧翼。”他转头看向凌烬,“你我主攻祭坛核心。”
凌烬还没来得及应,右侧突然爆起枪声。
是冥月的手下发现了暗风!
子弹擦着凌烬耳际飞过,在墙上炸出碎石。
他反手甩出三张驱邪符,符纸在半空燃成蓝焰,精准钉入三个敌人的胸口。
腐臭的黑血溅在地上,滋滋腐蚀着水泥。
“小心!”幻瞳的尖叫穿透通讯器。
凌烬本能后仰,一道暗紫色的灵能刃擦着鼻尖划过,在身后的墙上烧出焦黑的痕迹。
冥月从祭台阴影里走出,长发用银链束着,左眼戴着青铜眼罩,露出的右眼泛着蛇类的竖瞳。
“来得正好。”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转动,“我需要七颗驱魔师的心脏来激活螺旋纹。”
凌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邪神之力在血管里翻涌。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右手背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色触须。
“你搞错了。”他扯出带血的笑,“该被献祭的是你。”
战斗瞬间白热化。
冥月的灵能刃如暴雨般落下,凌烬用触须格挡,每挡下一击,触须就会渗出黑色黏液,腐蚀空气发出滋滋声。
墨渊的刀光在侧方游走,专挑冥月的破绽,但凌烬注意到,他的刀始终避开冥月的咽喉——那是最致命的位置。
“凌烬!”灵心的声音突然在他识海响起,带着草药的清苦,“你左肩的伤口在恶化,快退到我这边!”
“没时间了。”凌烬咬着牙,触须缠住冥月的手腕,却被对方反手注入一道腐毒。
剧痛从手臂窜到天灵盖,他眼前闪过水厂穹顶的螺旋纹,闪过幻瞳后颈的淤痕,闪过天翔晨露沾湿的碎发,月舞煮的热粥腾起的白雾。
“羁绊……”他低喃,灵心的话突然清晰起来,“记住你们之间的羁绊。”
凌烬抬头,正看见天翔在二楼窗口架枪,子弹精准击碎冥月的灵能盾;暗风从后方扑上,短刀抵住冥月后颈;月舞的符咒在半空连成光网,困住冥月的退路;灵心跪坐在地上,双手结印,淡绿色的治疗光雨正往他伤口里钻。
“原来如此。”凌烬笑了,这次的笑里没有血沫,只有某种释然。
他松开控制邪神之力的枷锁,黑色触须如藤蔓般疯长,却不再腐蚀他的皮肤——因为有灵心的治疗,有伙伴的牵制,那些本应反噬的力量,此刻成了他最锋利的武器。
冥月的竖瞳骤然收缩,“你疯了?这样会被邪神彻底吞噬!”
“总比被你们当棋子耍好。”凌烬的触须缠住冥月的脖颈,另一只手掏出檀木盒,“息壤,镇!”
淡青色的光芒炸开,冥月的灵能刃瞬间溃散。
凌烬趁机扑向祭坛中央的螺旋纹,月光正完全沉入其中,金色液体沸腾着,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凌烬,小心!”墨渊的呼喊从身后传来。
但凌烬突然停下了。
他望着螺旋纹里翻涌的金色液体,望着自己手背重新生长的皮肤,望着远处伙伴们仍在战斗的身影。
然后,他缓缓放下了所有的防备,迎面向前走去。
“冥月——”
凌烬的靴跟碾过祭坛边缘凝结的血痂,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崩裂的神经上。
邪神之力在他脊椎里窜动,像无数冰锥在骨髓深处凿洞,可他故意松开了锁在意识海的最后一道枷锁——那些本应反噬的触须此刻软塌塌垂在身侧,像是被抽走了毒性的蛇。
他望着冥月蛇类竖瞳里翻涌的暗紫色灵能,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旧巷里,这个总用青铜眼罩遮住伤眼的男人,曾蹲在暴雨里给流浪猫喂过半块芝麻糖。
“你还记得吗?”凌烬的声音比触须上的黏液更轻,“去年中元夜,你替我挡下那道尸毒咒,灵能盾碎成星子的时候,说过‘邪修也有不愿污染的东西’。”
冥月握着灵能刃的手指骤然发颤。
青铜眼罩下渗出半滴暗红血珠——那是他用禁术强行维持人形的代价。
他的喉结动了动,灵能刃的锋芒一寸寸往下垂,像被抽走了支撑的骨。
“你……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也有不愿污染的东西。”凌烬已经站到祭坛边缘,螺旋纹里沸腾的金色液体溅在他裤脚,烫出焦黑的洞。
他反手从怀里掏出一叠符文,指尖沾了自己的血,在最上面那张画下最后一道勾——那是灵心熬夜帮他改良的镇灵纹,混着天翔银弹里的秘纹,月舞符咒里的星轨。
“现在!”凌烬暴喝一声,将符文拍在螺旋纹中央。
刺目的白光炸开来,像有人在所有人视网膜上烙了把火。
金色液体突然凝固成琥珀状,里面悬浮的残魂碎片发出尖啸,冥月的灵能刃“当啷”坠地,他捂着额头单膝跪地,青铜眼罩彻底裂开,露出下面狰狞的蛇鳞——那只伤眼里,竟映着和凌烬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旧巷屋檐下的月光。
“队长!”天翔在二楼窗口喊,步枪已经收进战术背包,指节还保持着扣扳机的弧度,“左边三个杂兵晕了!”
“符咒网散了。”月舞的指尖还沾着朱砂,刚才凝聚的光网正像春雪般融化,她盯着自己发抖的手,“是……他们主动撤了灵能?”
暗风的短刀悬在最后一个喽啰颈侧,刀刃离皮肤不过半寸,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望着倒在脚边的敌人——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此刻正闭着眼,睫毛上沾着血珠,像极了暗风在孤儿院照顾过的小弟弟。
灵心的治疗光雨还飘在半空,她望着凌烬后背渗出的黑血,突然发现那些本该溃烂的伤口正在结痂,连邪神触须的尖端都泛起了淡青色——是息壤的力量?
她抬头,正看见檀木盒在凌烬脚边打开,里面最后一点淡青色粉末正飘向螺旋纹。
“好机会!”墨渊的战术刀划破空气,刀锋却在刺向冥月咽喉时偏了半寸,扎进他肩窝。
他弯腰扯下冥月颈间的血契玉牌,指腹擦过玉牌背面的螺旋纹,瞳孔微微收缩——和水厂照片里的,和他后颈那道被衣领遮住的印记,一模一样。
混乱中,白殇的笑声像根细针突然扎进所有人耳中。
他不知何时站在祭坛最上层,西装笔挺,袖扣在白光里泛着冷光。
“不错的配合。”他鼓掌,掌声惊飞了穹顶栖息的渡鸦,“但你们以为,毁掉一个祭坛就能阻止神降?”
玄婳从白殇身后走出,她的白大褂染着血,却依然整洁。
她望着凌烬,眼尾的泪痣微微跳动,“小烬,你用息壤封印的是表象。”她举起手,腕间的银铃轻响,“真正的献祭,从你松开邪神枷锁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凌烬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他低头,看见自己手背的皮肤正在剥落,不是黑色黏液,而是金色——和螺旋纹里的液体同色。
邪神触须疯狂生长,这次没有灵心的治疗光雨,没有伙伴的牵制,它们缠住他的脖颈、手腕,像要把他整个人拖进螺旋纹深处。
“凌烬!”墨渊扑过来,战术刀砍在触须上,溅起金色血珠。
他望着凌烬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喉结滚动,“撑住,我带你出去——”
“不。”凌烬突然抓住墨渊的手腕,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你看螺旋纹里……”
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凝固的金色液体正在重新流动,里面浮现出无数张脸——是“夜狩”的成员,是被“光照会”救下的市民,甚至是刚才倒下的喽啰。
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白殇的声音在所有人识海里炸响:“他们的魂晶,早就被我收进神降仪式。你以为阻止的是献祭?不,你只是帮我把祭品送进了神的胃袋。”
冥月突然暴起,蛇尾扫开墨渊,他的蛇鳞泛着病态的金,伤眼里的月光彻底熄灭,“原来我也是祭品……”他盯着自己的蛇爪,“原来那半块芝麻糖,只是为了让我更甜一点。”
凌烬的触须缠住螺旋纹边缘,指甲在石砖上抓出深痕。
他能听见邪神在意识海狂笑,能听见伙伴们的呼喊像隔了层水,能听见白殇说“下一个满月,神就会彻底苏醒”。
他望着天翔红了眼眶的脸,月舞颤抖的唇,暗风握紧又松开的拳头,突然笑了——血从他齿缝里渗出来,滴在金色液体上,溅起细小的涟漪。
“那就下一个满月。”他说,声音被触须勒得沙哑,“我会在神苏醒前,先撕碎你的仪式。”
白殇的笑容终于有了裂痕。
他转身走向暗门,玄婳跟在他身后,银铃轻响,“小烬,我等你来找我。”
暗门闭合的瞬间,螺旋纹里的金色液体突然沸腾。
凌烬被触须拖得更近,他看见液体深处有只眼睛——和他的眼睛一模一样,只是瞳孔里流转着银河般的光。
“那是……深渊之瞳?”灵心的声音带着哭腔。
凌烬没有回答。
他望着墨渊后颈——对方刚才扑过来时,衣领滑下,露出一道淡金色的螺旋纹,和白殇袖扣上的,和玄婳银铃上的,和螺旋纹里的,一模一样。
月光开始西沉。
祭坛外传来警笛声,是幻瞳联系的外围支援到了。
天翔蹲下来扶凌烬,手刚碰到他肩膀就被触须弹开;月舞想帮他包扎,却发现所有伤口都在渗出金色液体;暗风站在冥月身边,短刀垂落,望着这个突然变成蛇类的男人,不知该杀还是该救。
灵心握住凌烬的手。
她的掌心还留着治疗光雨的余温,“你刚才说的羁绊……还在吗?”
凌烬望着伙伴们的脸。
天翔的战术目镜裂了道缝,月舞的符咒袋开了口,暗风的短刀缺了个角,灵心的药囊沾着血。
他笑了,这次的笑里有血,有痛,有某种更炽热的东西。
“在。”他说,“而且比以前更紧了。”
螺旋纹深处的眼睛眨了眨。
满月之夜过后,虽然献祭仪式被阻止,但凌烬在清理战场时,从白殇留下的日记本里发现了一句话:“当深渊之瞳与螺旋纹同频,神降将无需祭品。”
而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那天在祭坛上,他分明听见墨渊在他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下一个满月,我会帮你。”
可墨渊后颈的螺旋纹,正在月光下发出淡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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