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辰放下杯子。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喉间的腥甜又涌上来。
他扯了块帕子掩住嘴咳嗽，等再抬头时，眼里的冷静又回来了：说。
暗卫咽了口唾沫：裹着北境的玄铁箭簇。
数量...够装备三千人。
厅里的笑声突然断了。
尹将军的酒盏当啷掉在地上，柳族长的鹿肉啪地摔在案上。
白谋士的折扇骨捏得咯吱响，望向林晓辰的目光里多了丝紧张。
林晓辰盯着窗外渐浓的夜色。
城南的马蹄声不知何时变了，不再是闷在云里的雷，倒像是无数铁蹄在叩打地面，一下比一下急。
他摸了摸怀中的黄金卡牌，战术点在血管里发烫。
这次，他没擦嘴角的血，任那抹红在下巴上凝成小血珠。
韩绝的牌，终于要打了。
议事厅里的鹿肉香气还未散尽，尹将军刚灌下第二碗酒，院外突然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次来的不是袁暗探的暗卫，而是苏慕雪亲卫营的传令兵——那少年浑身沾着夜露，甲叶上还挂着半片带露的草叶，显然是从城南快马加鞭赶来的。
林先生！传令兵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急促，方才我家公主收到密报，陈都尉联合周堡主、李寨首那几个老滑头，带着五个小势力的私兵，正往尹将军的铁卫营和柳家祖宅方向去了！他从怀中摸出半卷染着泥污的帛书，这是公主让属下端来的——陈贼他们说咱们勾结逆党，要清君侧，可属下端着探马来报，他们马背上捆的全是火油桶，根本不是来谈判的！
尹将军的酒碗哐当砸在案上，酒液溅湿了半幅沙盘：陈老匹夫？
上个月老子还借他三百石军粮！他拍着桌案站起身，铠甲上的鳞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老子这就带铁卫杀回去，把那老东西的狗头拧下来当酒壶！
柳族长的脸瞬间白得像新刷的墙皮，手指死死抠住椅把：柳家祖宅藏着三代的地契和秘银矿图，要是被烧了...林先生，我那三百私兵能不能先调回去？他说着就要起身，却被白谋士一把按住肩膀。
白谋士的折扇在掌心敲出急促的节奏：尹将军若现在回营，正好中了陈贼的调虎离山——您的铁卫营空了，他们转头就能去劫粮道；柳族长的私兵若撤回去，半道上指不定就被伏兵截了。他转向林晓辰，目光如刀，先生怎么看？
林晓辰的指尖在沙盘上缓缓划过。
他能感觉到血管里的战术点像烧红的铁水，每流动一分都扯着血肉疼，但眼前的沙盘上，尹将军的铁卫营、柳家祖宅、陈都尉的驻地正连成三角，其中暗含的杀机让他喉间的腥甜又涌上来。
他扯了扯领口，让夜风吹进来些，声音却稳得像定在案上的青铜镇纸：陈都尉他们选的时机太巧——咱们刚结盟，兵力还没整合，防备最松。
但他们漏算了两件事。
他指尖点在铁卫营东侧的山道：第一，尹将军的铁卫营后有片老林子，我前日让苏慕雪的亲卫留了五十骑在那儿喂马。又点向柳家祖宅的护城河：第二，柳族长上月请我看过祖宅风水，我在护城河里埋了二十具绊马桩——他们的火油车要是敢过，车轮子能卡在桩子上转半柱香。
他突然抽出腰间的短刀，在沙盘边缘划出三道刻痕：传令兵，你立刻回营告诉苏慕雪，让她派两百轻骑抄陈都尉的后路，专砍马腿；尹将军，您带一百铁卫装成溃兵往西边跑，引他们追，剩下的铁卫埋伏在营门两侧，等他们进了射程就放弩；柳族长...他看向面如死灰的老人，您让家仆把祖宅的灯笼全点上，再派十个会喊号子的佃户在墙头上敲锣，陈贼以为咱们有埋伏，火油车不敢往墙上扔。
尹将军的眼睛亮了：好小子！
老子这就去换甲！他大步走到门口，又回头冲林晓辰咧嘴一笑，等老子砍了陈贼的头，给你煮碗醒酒汤！
柳族长擦了擦额角的汗，掏出块刻着柳家图腾的玉牌塞给林晓辰：祖宅的暗门钥匙，先生拿着。
要是真撑不住...您随便搬东西，保人要紧。
白谋士的折扇唰地展开，扇面的墨竹在风中沙沙作响：陈都尉背后，怕不是有韩绝的影子。他盯着林晓辰苍白的脸，声音放轻了些，先生...战术点还撑得住么？
林晓辰摸了摸怀中的黄金卡牌，鎏金边框硌得胸口生疼。
他扯下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抬头时眼底闪着冷光：韩绝的牌要打，陈都尉的牌也要打——正好，我这儿还有张没拆封的。
院外突然传来马嘶声，是尹将军的铁卫已经集结完毕。
林晓辰望着夜色里晃动的火把，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远处若有若无的喊杀声。
他知道，陈都尉的两千私兵不过是开胃菜——真正的杀招，可能藏在更暗的地方。
风卷着几片枯叶扑进窗来，落在沙盘上那团北境灰雾旁。
林晓辰弯腰捡起叶子，突然发现叶背用细针扎着行小字：西岭坡有伏。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帕子，帕上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暗紫。
韩绝的后手，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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