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闭合的瞬间，尖锐的呼啸声戛然而止，整个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片曾经吞噬了无数生命的虚空，如今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空间褶皱，仿佛一道丑陋的疤痕，烙印在天地之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从虚界通道中最后一个走出的身影上。
苏墨的战甲残破不堪，脸上毫无血色，唯独那双眼睛，在经历了无尽的虚空风暴洗礼后，非但没有黯淡，反而亮得惊人，仿佛淬炼过的星辰。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与尘土味的空气，胸口剧烈起伏，刚想说些什么来安抚人心，一个不合时宜的冰冷声音便刺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呵呵，回来了？看来这次我们联盟的损失，真是惨重到无法估量啊。”毒龙双手抱胸，从一旁的人群中缓缓走出。
他没有去看那些牺牲者的尸体，甚至没有看一眼那道刚刚闭合的裂缝，他的目光像两条毒蛇，死死地锁定在苏墨身上，“作为这次行动的总指挥，苏盟主，你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刻意加重了“总指挥”和“盟主”两个词的读音，话语中的挑衅意味不加掩饰。
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一些原本就心怀不满或是在战斗中失去了亲友的队长，眼神开始闪烁不定。
苏墨身旁的阿明脸色一变，压低声音急促道：“苏兄，别上他的当！他这是在煽动人心！”
苏墨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手，示意阿明稍安勿躁。
他平静地迎上毒龙的目光，那眼神深邃得让毒龙心中无端一寒。
“交代？”苏墨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我的交代，就是这条裂缝已经永久闭合，虚界的威胁暂时解除了。我的交代，就是我们守住了身后的家园。”
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每一张或疲惫、或悲伤、或迷茫的脸。
“至于牺牲，是的，我们牺牲了太多兄弟。我苏墨，比任何人都心痛！他们的名字，每一个，都会被刻在联盟的英雄碑上。这份责任，我不会推卸。但这份责任，首先是向那些入侵我们家园的虚界魔物追讨！而不是在这里，用我们同胞的鲜血，来质疑我们自己的战友！”
他的一番话掷地有声，将矛头巧妙地从个人责任转向了共同的敌人，瞬间赢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许多人默默低下头，为刚才片刻的动摇感到羞愧。
毒龙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没想到苏墨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依旧能如此轻易地掌控局势。
他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但眼中的阴鸷却愈发浓重。
回到临时总部，肃杀的气氛并未消散。
灵狐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递上一份加密的情报。
云鹤则早已备好了疗伤的丹药和清茶。
“这是灵燕刚刚截获并确认的。”灵狐的声音简洁而冰冷，“毒龙麾下的三支精锐，‘毒蝎’、‘黑蟒’、‘血蛛’，并未返回营地休整，而是秘密转向，朝着南岭方向急行军，意图不明。”
云鹤将一杯热茶推到苏墨面前，眉头紧锁：“南岭是我们联盟防御最薄弱的区域，也是各类珍稀矿藏和灵药的产地。他此时调动精锐去那里，绝非偶然。结合阿明的提醒，他频繁接触其他队长，恐怕是在为分裂联盟，另立山头做准备。”
苏墨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知道，毒龙的野心由来已久，这次虚界裂缝之战，联盟损失惨重，而毒龙的直系部队却因为被安排在侧翼，伤亡远小于其他队伍。
此消彼长之下，他的实力在联盟中已然不容小觑，野心也随之膨胀到了极点。
“正面冲突，只会让我们元气大伤，让亲者痛，仇者快。”苏墨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云鹤先生说得对，现在不能乱。灵燕，以联盟总部的名义，明天上午召开全体队长级会议，议题是‘战后重建与抚恤’。”
“只怕毒龙不会来。”灵燕提醒道。
“他来或不来，都是一种表态。”苏墨”
第二天的会议大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正如灵燕所料，毒龙的座位空着，只派了一个心腹前来。
而大厅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队长神色游移，显然是受到了毒龙言论的影响。
会议开始，毒龙的亲信便抢先发难，言辞恳切地复述着毒龙早已散播开的论调：“各位，此战我等损失巨大，究其原因，正是权力过于集中所致！苏盟主虽英勇，但一人决策，难免有失偏颇。我等认为，联盟的未来，应由我们所有队长共同商议决定，建立长老会，以投票表决，方为长久之计！”
这番话极具煽动性，立刻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几名在战斗中损失了大部分人手的队长，眼中露出了意动的神色。
他们并非不敬佩苏墨，只是惨痛的损失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毒龙提出的“共同决策”，听上去像是一根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苏墨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众人的反应，将每一张动摇的面孔都记在心里。
就在大厅内争论不休，人心浮动之际，影杀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苏墨身后，递上了一枚记忆晶石。
会议在一片混乱的争吵中不欢而散，没有达成任何实质性的决议。
这正是毒龙想要看到的结果——联盟的权威出现裂痕，苏墨的掌控力正在被削弱。
当晚，苏墨的营帐内，只有几位最核心的成员。
光影闪烁，记忆晶石中的画面被投射在帐壁上。
画面中，毒龙的临时驻地内，他正与一个浑身笼罩在黑雾中的身影秘密会面。
那身影的形态和散发出的阴冷死寂之气，毫无疑问，是一名鬼族使者。
画面虽然无声，但两人的动作清晰可见。
毒龙将一份绘制着南岭防御部署的兽皮地图交给了鬼族使者，而鬼族使者则递给了毒龙一个不断脉动的黑色心脏状物体。
当毒龙接过那物体时，他脸上露出的贪婪与狂热，令人不寒而栗。
“混账！他竟然勾结鬼族！”阿明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桌案瞬间化为齑粉，“苏兄，把这个公之于众！我看他还如何狡辩！”
“不行。”苏墨的声音异常冷静，他关闭了影像，营帐内重归昏暗，“现在公布，只会逼得他狗急跳墙。那些已经动摇的队长，在没有绝对证据证明鬼族会威胁到他们自身利益之前，很可能会选择相信毒龙的蛊惑，认为这是我对他的污蔑。到那时，联盟将立刻分裂，内战爆发，鬼族便可坐收渔利。”
云鹤长叹一声：“毒龙这是引狼入室。南岭失守，鬼族便有了一个稳固的据点，可以长驱直入，与虚界残余势力南北夹击我们。好狠毒的计策！”
所有人都沉默了，帐内的气氛比外面的深夜还要冰冷。
敌人不仅仅在外部，更是在内部，而且已经亮出了獠牙。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良久，苏墨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上，联盟的势力范围、南岭的险要、以及北方那片被标记为“禁区”的广袤冻土，都清晰可见。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危机四伏的南岭，反而越过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片人迹罕至的极北之地。
“既然他想在南岭唱戏，那我们就给他搭一个更大的舞台。”苏墨的嘴角，勾起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弧度，那是一种混杂着疲惫、决绝与无尽锋芒的笑意。
他猛地伸出手指，没有指向南岭，而是重重地点在了沙盘的最北端——那片传说中埋葬着上古神魔，号称有去无回的死亡之地。
“灵燕。”
“在！”
“传我的命令，通告联盟所有小队。”苏墨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雷霆万钧的力量，让帐内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就说我苏墨，为彻底解决虚界威胁，寻求破局之力，已决心孤注一掷。”
他的手指在那个代表着死亡与未知的地点上，用力地划下了一道痕迹。
“三日之后，我将亲率联盟主力，深入北冥古墓！”
话音落下，整个营帐死一般寂静。
阿明、云鹤、灵狐、影杀，所有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北冥古墓？
那不是比虚界裂缝还要恐怖的绝地吗？
在当前内忧外患的时刻，做出如此疯狂的决定，无异于自杀！
苏墨没有解释，他只是转过身，深邃的目光穿透了帐篷的帷幕，望向毒龙营地方向的黑暗。
而他，正等待着那条藏在暗处的毒蛇，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香甜无比的诱饵，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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