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时候态度出奇得平静,他们就这么僵持了很久,没有人开口。
手中的水杯逐渐凉了下来,他将水一饮而尽,这才发现自己渴地要命,温暖的液体划过喉咙,口渴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强烈。
“你或许觉得自己有些难堪——某种程度上,也许你根本没有,你只是个不关心他人感受的冷血动物,至少我的直接告诉我如此,”她将水杯拿了回来,在椅子上直起腰来坐好。
“我的哥哥,”她将双手交叉叠放在双腿上,她继续往下说,语气逐渐变得急促起来,“也像个冷血动物一般,他这人十分粗鲁,欺软怕硬这个词语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他的斗剑水平十分高超,”纾离回想起那个在梦中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和她现在的语气十分相似。
“也许如此,但我并不关心,他从没关心过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仿佛他是突然变得这么大一样,父母都为他操碎了心。”
他发出一丝冷笑,眉毛微挑,嘴角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他愣了好一会,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继续讲了起来。他听到一些有关于自己的事情——这令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你是不是好奇自己为什么没去牢房,那里或许也会有医生,用沾满细菌,从未消毒过的棉球给你擦拭伤口,然后把一些他们自己都叫不上来名字的药粉洒在上面,就像烹饪一只死掉好几天的家禽一样。”
他盯着她的眼睛,眉头微微皱起,仿佛一位孩子在打量自己忙碌了半天才做好的手工作业,做完却感觉不怎么满意,还懊悔自己浪费掉一整美好的下午。
“实际上呢,我找到了捕房的长官,用几乎是恳求的语气问他们能不能将你送到我这里,也许是他们认为我想亲自解决这件私人恩怨——用自己的方式,尽管程序上不合规的,他们还是默许我将你带走……”
这次换成她盯着他的眼睛,深邃的目光让纾离感觉有些无地自容,她将身体慢慢前倾,两个人的距离一步步缩小。
在她继续讲出下一句话之前,纾离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灰蓝色的瞳孔在跳动着开合。
“你现在被完全转交给我看管,所以——”她的语气像是在制造悬念,说出的每一个字好像有回音一般。
“随你处置吧,反正我的命运由你来决定,”他简直无法冷静思考,对方就好像要将他吃掉一样。
“你或许可以请我发发慈悲,不过你还算走运,我正在考虑放过你——几分对我那混账哥哥的厌恶有可能改变我的决定,但一个显赫的家族有人被杀,还是即将赢下,或是已经赢下斗剑大赛的选手。”
她顿了顿,咬着嘴唇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你们管那比赛叫什么来着。无所谓了,总之,杀人凶手不付出点什么代价,让人觉得承桑家族的成员可以被人随意屠戮,族长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纾离的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到头来自己还是要死,他的眼睛聚焦在不远处墙上的一块刺绣上面,精致的针法令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看看你父亲的信吧,”她的手里多了一个袋子,说话的同时,上面的封条被她一把扯了下来。
“纾离,”好像听到父亲直呼自己的名字一般,他感觉到一丝诧异,“我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和你再见上几面,但现在看来是希望甚微了,我不得不在认同你罪行的单子上签字。”
几滴泪流到信纸上面,并迅速扩散开来,“我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但事实就这么摆在那里,我终于有理由承认自己比不上你,我为你感到骄傲,你赢下了斗剑大赛的头奖。”
他将信纸完全抽出来,露出最下面的几行字。
“写信的时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落泪,你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的,对吗?对吧!”
他将眼睛瞪大,目光锁定在最后的几个字上,那是他们两个之间特有的的交流方式,就像两个卧底见面一样,没办法说话,却能用眼神沟通。
父亲是在提醒他注意什么呢?他想不出来,手臂上绷紧的肌肉快要将信封扯烂。
“信的内容我绝没看过,对天发誓,”她用轻柔的声音说道,“你们父子似乎有很深的矛盾,就连在法官面前,他都一遍遍强调你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纾离的眉头皱得更狠了,她的话搞得自己一头雾水。
“也许你的父亲是在给自己脱罪,他害怕你的行为影响到整个家族,不过你的事迹很快就会传得人尽皆知,准备变成大名人吧!”
接下来的沉默有些太过尴尬,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除了身体上的疼痛,还是一颗搞不清状况的脑子就躺在他的头盖骨下面,无论说什么都会让他感觉更加难受。
“好吧,他一向如此,”他试着多套出几句话来。
“一个天赋异禀的剑士,听起来十分了不起,但这并不妨碍你在大家眼中成为一个毫无价值的人,事实上的确如此,我哥哥也是如此,按理说,你们两个之中,任何一个死了,都不会有人伤心。”
他向后躺会枕头上面,透过皮肤,他能感觉到血液在缓缓流动,舒服多了,只剩下这个隐隐作痛的脑袋,这娘们絮叨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
“说实话,我曾不止一次幻想他摔门而去后不再回来哪怕死在大街上也好,可他总是能在每天晚上准时打开院子的大门,那个吱呀作响的木门真是令人心烦。”
“也许你认为我也是这种人,不过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和他不一样。”纾离插了一嘴将她打断。
“可你把他杀了,突然失去这么一个亲人还真让人有些不适应,你父亲也许和我有一样的感觉,但他很难知道实情了——至少在这几个月里,你也一样。”
“什么意思?”纾离察觉到她的眼神有一丝微妙的变化。
“你要去三千岛了,”她表情不变。
“你没在开玩笑吧,还是说——”
“你被长老们选中,”她的脸上像是带着获胜者一般的得以,而他如坠入深渊,“就这么简单。”
“意思就是我不光不用死了,而且还——”
她终于肯摘下面具,露出属于自己的真实笑容,就像酒过三巡后敞开心扉一样,她的语气也有了变化,“当然不是,想得倒挺美,和那恰恰相反,你会生不如死的。”
纾离没有说话,他想起三千岛上的岛民喜欢饲养一种凶猛的野兽,而且那东西喜欢吃人,他看到了女人的嘴唇还在微动。
“除非……除非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升到中元界。”
这句话就像是开玩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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