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山脉的暴雨砸在残败的山神庙顶，瓦片破碎声混着周嗔的喘息，在空旷的殿内回荡。他蜷缩在斑驳的神龛下，左腹的刀伤还在渗血，黑丝无力地缠在伤口周围，勉强阻止着失血。三天前粮仓之战的伤口本就未愈，黑煞城铁骑的追击又添新创，此刻每呼吸一次，肺叶都像被碎冰摩擦。
“妈的，粮袋丢了，连老子的星髓结晶也没了。”赵贪蹲在断成两截的玄武像旁，鳞甲缝隙里嵌着的齿轮还在滴血。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金色兽瞳在黑暗中扫过蛛网密布的梁架，最终落在门口积水中的月亮倒影上。
吴恶靠在剥落的壁画前，手中青铜钥匙映着月光，刃口还沾着半片黑煞城甲胄的碎片。他数着庙内滴落的雨珠，后颈的鞭痕被雨水泡得发白，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白禾——那个在乱葬岗见过的白衣少女，此刻正踏着雨幕，从记忆深处走来。
木门“吱呀”作响的瞬间，周嗔的黑丝本能地绷直。他看见月光中站着个纤细身影，雪白裙摆被雨水浸透，鬓角别着的梨花已有些枯萎，却在见到他时轻轻颤动，像被某种力量唤醒。
“伤口要感染了。”少女的声音像融雪渗入冻土，带着不属于寒冬的暖意。她从袖中取出鹿皮袋，指尖掠过周嗔的伤处，细雪般的粉末落下，黑红的血迹竟诡异地逆流，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赵贪的剑刃瞬间抵住少女咽喉，鳞甲因警惕泛起细密的雷纹：“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少女不闪不避，任由剑尖划破皮肤，却没有鲜血流出，而是溢出点点银辉：“归墟山脉的每片雪花，都记得你们的气息。”她望向周嗔，眼尾的泪痣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尤其是你，吞噬了黑煞城巡夜人的星髓，像黑夜中的火把。”
周嗔的黑丝悄然缠上少女手腕，却在触碰到皮肤时猛地缩回——他“看”见对方的血管里流淌着银色光流，皮肤下隐约可见齿轮状的纹路，与飞舟残骸中机械守卫的构造如出一辙。
“你不是人。”他的声音沙哑，却比刀刃更冷。
少女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黑丝，唇角泛起苦笑：“我叫白禾。”她指尖抚过赵贪胸口的鳞甲裂痕，星髓粉末自动飘入伤口，“三个月前，你在兽冢啃食的机械战偶，是我故意留在那里的。”
赵贪浑身紧绷，却感受到伤口传来的清凉：“为什么？”
“因为你们不一样。”白禾转向吴恶，后者的钥匙正发出蜂鸣，“兵家的弃子，角斗场的疯子，还有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吞噬者——你们是这世上最不该存在的变数。”
吴恶的钥匙突然刺向白禾眉心，却在距离三寸处凝滞，仿佛撞上无形的冰墙。他看见少女眼中倒映着星图，每颗星辰都对应着他们三人的位置，中央最亮的三颗，正组成不稳定的三角：“你究竟是谁？”
白禾取出一面青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三人，而是紫微星界的投影：十二座悬浮的青铜殿，每座殿内都囚禁着与他们相貌相同的人，后颈处的光斑组成完整的北斗星图。
“这是……”周嗔的黑丝缠紧镜缘，左眼泛起暗红。
“百渺星辰。”白禾的指尖划过镜面，殿内景象切换为燃烧的村庄、崩塌的角斗场、血流成河的兽冢，“每座殿都是一个宇宙，每代三星都在重复同样的命运——被囚禁，被筛选，被回收。”
赵贪的剑刃“当啷”落地：“你是说，还有无数个我们？”
“而你们，是第137号宇宙的三星。”白禾关闭铜镜，指尖点在吴恶后颈的光斑上，“破军星的迭代体，兵家的刀，本该斩向同类，却学会了为同伴挡刀。”
吴恶猛地后退，钥匙在掌心刻出红痕：“你监视我们多久了？”
白禾望向庙外的雨幕，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从周嗔在尸堆里睁开眼睛开始，从你在角斗场咬断监工手指开始，从赵贪在兽冢吞下第一块星髓开始。”她转身时，裙摆扫过地面，竟在积水中映出归墟山脉的全貌，每座山峰都对应着镜中的青铜殿。
周嗔突然抓住白禾的手腕，将她腰间的玉佩拽到月光下。“监138”的编号映入眼帘，与他贴身收藏的碎玉完美契合——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边角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阿素……”白禾的声音发颤，银辉从泪痣溢出，“她让我保护你，说你眼中的黑丝，是归墟裂缝的第一道光。”
周嗔的瞳孔骤缩，母亲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那个总在深夜哼唱童谣的女人，断手上的焦黑纹路，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碎玉，此刻与白禾的玉佩拼接成完整的星图。“你认识她。”他的黑丝无意识地缠紧对方手臂，“她后颈的光斑，和我一样。”
白禾任由黑丝划破皮肤，银辉顺着伤口流入周嗔体内：“她是我的协理，负责记录你们的成长。”她望向庙顶的破洞，紫微星正从云隙中露出，“三年前的屠村，是一场测试，而你活了下来，成为七杀星的容器。”
“容器？”赵贪捡起剑刃，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老子不是任何人的容器。”
白禾摇头：“你们是钥匙。”她指向周嗔的左眼，“能看见罪业锁链的眼睛，能召唤战魂的钥匙，能吞噬星髓的血脉——唯有三者共鸣，才能打开某些东西。”
庙外突然传来铁蹄声，黑煞城的火把映红雨幕。白禾将鹿皮袋塞给周嗔，星髓粉末在袋口结成冰晶：“东北方有座废弃的兽冢，青铜柱上的星图能屏蔽追踪。”
赵贪抓住她的手腕，却发现对方的皮肤在月光下透明如琉璃，隐约可见机械关节：“你究竟是什么？”
“一个失败的监视者。”白禾的身影开始虚化，“本该记录你们的死亡，却想看看，被囚禁的狼，能不能咬断锁链。”她指尖划过周嗔眉心，留下一道银痕，“下个月月圆，去葬龙渊，那里有初代三星的……”
话音戛然而止，她的身影如雾气般消散，只剩腰间玉佩的碎光，洒在庙内的残碑上。赵贪踢开供桌，发现桌底刻着与白禾裙摆相同的星纹，正是归墟山脉的地形图，而中央标记的位置，正是葬龙渊。
三人在暴雨中跋涉，周嗔摸着口袋里的碎玉，白禾的话像星髓般在血管里燃烧。赵贪走在最前，鳞甲上的雷纹能感知十里内的金属波动；吴恶断后，钥匙随时准备划出兵道防线；而他居中，左眼的黑丝始终笼罩着白禾留下的银痕，那是归墟山脉最纯净的星髓气息。
“她的话，有几分真？”吴恶突然开口，钥匙映出前方若隐若现的青铜柱。
赵贪甩了甩金发，兽瞳在黑暗中如两盏明灯：“老子只知道，她给的星髓能治伤，能让老子的剑更利。”他突然停步，指向云层缝隙，“看！”
紫微星不知何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三颗明亮的星辰，在夜空中连成三角，每颗星芒都带着不同的颜色——暗红、银白、金红，正是三人血脉的颜色。
周嗔望着星图，想起白禾裙摆上的纹路，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童谣。他摸了摸眉心的银痕，那里仿佛种下了一颗种子，正在吸收归墟山脉的星髓，渐渐生长成打破一切的力量。
暴雨冲刷着庙前的足迹，却冲不散供桌上的星图残痕。当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兽冢方向，破庙的断碑突然发出微光，上面的星图与天空的三星完美重合，而在紫微星界的某处，十二面青铜镜同时泛起涟漪，镜中映出三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以及他们腰间闪烁的星髓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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