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啊，穆之的大致情况你应该也听到了，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小张并没有认为自己所处的世界是虚幻的或者是在梦境中，所以不会有自残或者消极生活的风险。他准确回答出了家人和信任的人的名字，说明他对于这个世界仍有牵挂，好好引导不会做出反社会性质的举动，而且他应该也还记得你，这些都算是好消息了。但是他精神上出现的问题你也看到了，他对于这个世界几乎忘记了所有的记忆，他对你的亲近是处于潜意识的本能，而并不是他对你依然保有以前的感情，所以今后你们要如何相处，你自己好好打算。”
医生顿了顿，犹豫了一下随后又开口道：
“最坏的消息......就是他认为之前那个梦境世界也是真实的，这会导致他对梦境中出现过的人保有感情，并且对真实世界中的人难以产生情感羁绊，如果在日常生活中遇到和梦境中长相相似的人，可能会对他造成一定的影响。特别是最后出现的这个名字叫做覃梦馨的人，如果她是梦盗或者梦匪中的人化名去到了他所在的梦境世界，那么在真实世界如果小张遇到她，很有可能基于梦境中潜意识的信任感，而做出违反正常行事风格的事情，这个你得注意了。”
林夕面色铁青的点了点头，虽说他知道五级梦境的后遗症会很严重，但是没想到有这么严重。
“我会帮你查查覃梦馨这个人的，但是因为梦盗和梦匪经常用化名在梦境世界里行动，所以光靠名字可能查不出什么来，最好是等您丈夫醒了之后能配合我们做人像侧写，三级梦境开始，没有特殊能力的人就只能用本来面目在梦境中行动了，所以他如果愿意配合的话，以我们现在的科技手段很容易查出这个人。”
陈白凝依然搂着林夕的肩膀，试图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安慰她。
医生是个差不多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穿白大褂，看起来跟林夕很是熟悉的样子。他推了推眼镜，再次开口说道：
“其实按照你们之前的描述，如果他是从五级梦境中醒来，那么是梦盗或者梦匪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小的，除非对方是准备采用自杀式的袭击想要把穆之拖下水。但是穆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程序员，按理来说对方应该用不着用这样的手段去害他才对。原本我以为穆之和你一样，都是无梦境体质，毕竟之前那么多年，你们两个一次历练梦境都没有经历过，但是没想到，他这次一来就来了个大的，真是世事无常啊！”
的确，按照五级梦境的生存率来说，除非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拉张穆之入梦，否则对方是梦匪或者梦盗的可能性极小。
一旁的陈白凝听到“无梦境体质”这五个字倒是好奇的皱起了眉头。
难不成这个世界上还有不会做梦的人吗？
这岂不是可以免疫所有历练梦境的信号波病毒了？
这么厉害的人没被研究所拉去做研究？
不过陈白凝虽然有些莽撞，但是显然并不是情商特别低的那种人，从她之前对于李元吉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她很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现在这样略显沉重的时刻，关于无梦境体质的事情并不适合被提及。
林夕用纸巾擦了擦眼睛，哭得更大声了，甚至带着哭腔开始啜泣起来：
“二叔，其实我感觉就是因为我的这种体质，让他直接坠落进入5级梦境中去的。早年间父亲给我做过实验，哪怕是呆在我身边的人，遭遇历练梦境的几率都会大大的降低，但是好像是只能起到压制的作用，一旦反弹，后果将会极其严重。我原本以为只要我一直陪着他，他就不会遭遇这些，所以我天天粘着他，一刻都不想离开他，但是我没想到，竟然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让他直接坠入五级梦境。二叔，其实你也能想到的，他只有一晚上的时间，根本来不及一级一级的坠落下去，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才把他害成这样的。”
听到林夕说的话，陈白凝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按照时间上来说，如果一级一级坠落，每段梦境除非是直接死亡，否则最少要6小时，长一点的几乎没有上限。正常人都是从一级或者二级梦境开始往下坠落的，除非前三个梦境秒死，否则根本不可能一个晚上就从五级梦境中走出来。而且根据记载，五级梦境及以上想要完成都是8小时起步的，长一点的睡了整整一年才从五级梦境中醒来，张穆之这种睡一晚就醒来的情况实在太罕见了。
陈白凝才刚刚加入警队，又有些神经大条，在张穆之家里并没有想那么多，但是稍微点拨还是能发现张穆之这次坠落的不寻常之处。
“小林啊，你也不用太自责，物极必反，压制久了让他释放出来就好了。其实你反过来想想，他这次释放过了，距离下一次他遭遇历练梦境的时间就会延后很久，如果在这段时间里能够提高他的梦能境界，今后即便是遭遇高级的梦境他也会没事的。而且他现在起点很高，五级梦境的基础打底，如果他愿意来我们医院上班，我相信院长应该还是很乐意的。”
陈白凝大眼一眯。
这医生怎么说话说着说着开始招人了呢？
还兼职HR吗？
“我们警队也很缺少他这样的人才的，如果他愿意来警队也可以。”
陈白凝不甘示弱的补充了一句。
这个并不是尚洪城交代她去做的，单纯是她自己的打算。
她只是反应慢，并不是傻，张穆之这么个潜力股于工于私都不可能放他去其他地方任职，要不然那可就真是亏大了。
林夕似乎还在斟酌林医生之前说的话，如果说想要把张穆之继续留在身边，又不能让他再次出现现在这样一次性坠落到深层次梦境的情况，让他从事梦境医疗或者梦境侦查相关的事情的确是一种不错的办法。这样不仅仅能提升张穆之的能力，而且还能让他体内被压制的梦境波动得到释放，简直是一举两得。
不过关键还是得看穆之自己的打算，如果他愿意的话，那就更好了。
但是..
他真的愿意醒来吗？
林夕其实最担心的问题，就是张穆之留恋梦中的世界，而不愿意苏醒。
毕竟那边有他虚构出来的家人，甚至他最信任的人也在那个世界，他真的愿意回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跟她一起生活吗？
“二叔，只要我会好好引导他面对这个世界的。只要他不危害社会不作出自毁的行为，其实他最信任的人是不是我都没关系的。问题就在于，张穆之他除了我，并没有其他家人。”
林夕说完这段话之后，陈白凝也愣住了。
“他是孤儿。”
林医生接话道。
陈白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林医生在询问有没有其他家人的时候，张穆之的回答会让林夕和林医生表情凝重。
“所以说，张先生在潜意识里，其实是把梦境世界和现实世界混为一体了？”
林医生叹了口气：“很有可能。”
“而且他在多个问题中都提到了现实世界中不存在的人物，那么就意味着他对另一个世界的留恋其实更深。甚至在最后最关键的问题上，他提到的都是梦境世界中的人，那么他如果在现实世界生活得并不愉快的话，极有可能再次进入之前的五级梦境，去寻找梦中那个更有归属感的世界。”
林医生最终还是把最坏的推测说了出来，但是林夕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虽然她不愿意承认，自己输给了张穆之梦境中虚构的一个角色，但是那个梦境里有他其他的家人，他又真的舍得吗？
说到这里，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压制张穆之的梦境波动，就有可能再次出现直坠五级梦境甚至六级梦境的事情，而下一次张穆之不一定愿意醒来。
但是让他频繁的经历历练梦境的话，又怕他留恋梦中的一切，而不想回归现实。
这确实是两难的境地，让人无法抉择。
见到气氛有些尴尬，倒是林夕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好意思，不仅耽误了你们工作，还得要你们来安慰我。”
陈白凝倒是莞尔一笑：“帮助市民可是我们警察应尽的责任啊。而且你可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女生了，相信张先生很快就会接受现实世界的一切，找到属于你们的回忆的，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张先生是怎么在一起的，但是他能找到你这么好看还这么厉害的夫人，我反正是觉得他是烧了高香了。”
陈白凝的夸赞林夕倒是当个笑话听听，不过她所说的，找回二人之间的记忆，倒确实是一个好办法。自己和他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轻易忘记呢？只要让他回忆起一切，自己成为他最信任的人，那这些问题不就都解决了吗？
林夕有些感激的看向了陈白凝。
这个小警察之前自己拿枪指着她，现在还需要她反过来安慰自己....还真是欠了她一个大人情了。
林夕礼貌的回了声谢谢，又还了陈白凝一个拥抱，搞得小警察也是受宠若惊，不过这时候，张穆之所在的病房里忽然传来了警报的声音。
“怎么回事？”
林医生没回答林夕的问题，赶紧打开门冲进了病房。
异样的黄色光芒从一旁的检测仪器上闪烁波动，刺耳的警报声连绵不绝。
三人站在张穆之休息的病床前皆是呆愣了片刻，随后便近乎异口同声惊诧开口：
“是三级梦境！”
林夕失力的朝后退了几步，随后便瘫坐在角落椅子上。
警报声依旧滴滴作响，响彻了整个病房，如同灾难来临前的预报，震耳欲聋，令人感到无力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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