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霆愣了片刻，轻笑：“老黄，你咋有这种想法？老子差点以为你是朱元璋。”
朱元璋摊摊手，避开马霆的猜测：“海禁令下，片板不得入海，方能断张士诚余孽与倭寇勾连。”
“朱皇帝若当真海禁，明年此时，福建渔村连刻暗纹的倭刀都见不着了。”马霆哼一声，“活不下去的渔民，自己就会凿船投敌！”
朱元璋眼中寒意浮动。
东南沿海卫所的塘报里，确实有渔民私贩铁器给倭船的记录。
“老黄可知前宋市舶司岁入几何？”马霆道，“绍兴年间，明州港单月抽解货税就值十五万贯！如今高丽参在江南价比黄金，佛朗机人的自鸣钟能换三匹湖绸。”
砰！
朱元璋猛拍桌子：“前宋岁币买得百年苟安，我大明将士的刀锋才是硬通货！”
马霆摇了摇头：“船队出海，若按市舶司十税其一，单趟香料就能养个卫所！”
“怎能只看到这些小利？”朱元璋哼道。
“红毛鬼的火炮射程已达二百步，而我们的碗口铳还在用老式，不开海，怎么学佛朗机人的冶铁术？”马霆问。
朱元璋急道：“大明的火炮，才是最强的。”
马霆顿了顿。
这个时候大明的火器，的确很强。
“皇上若执意锁海！”马霆道，“北元骑兵今年秋就会绕开大同，从辽东抢滩登陆。为何？因为海禁断了盐商生路，纳哈出二十万大军等着收编这些带路党！”
朱元璋不屑冷哼：“陛下能打碎陈友谅的艨艟巨舰，就镇得住这些叛逆！”
说着，他语气越发激动：
“农桑为衣食之本！”
“也是大明立国之基！”
马霆看着站起来的朱元璋，翻个白眼：“老黄，你激动啥？你又不是皇帝。”
他自己也陷入了沉思。
这次从南洋回来，还想过真的与马皇后认亲了，一定要建议朱元璋不要禁海。
但是，一个老黄的说服不了，如何去说服朱元璋？
他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尝试说服老黄，就当排列了。
“老黄！”马霆声音变得冷静，“开海富国！”
首先，要定个调，用“开海富国”替代“禁海维稳”。
果然，朱元璋被这四个字震了一下。
马霆直接用数据说话：
“宋朝市舶司年收入达千万两白银，而朝廷现在的商税仅20万两。”
“开海则民富，闭海则民盗啊。”
“沿海百姓擅渔业而非农耕，强推内迁导致土地荒废、饥荒频发。”
朱元璋眉头紧皱。
在他看来，不是民富，只是那些商人富了。
“咱不跟你争。”他挥手，“陛下和大臣们，自会做正确的选择。”
马霆一个白眼，带着轻视：“朱元璋他懂个屁的经济？他是懂，就不会发行他的大明宝钞了。”
“宝钞，什么宝钞？”朱元璋问。
“银票啊。”马霆脱口而出。
说完，他才想起现在是洪武元年，这会儿朱元璋还没发行他的大明宝钞。
他尴尬的拍了拍脑袋，摊手：“老黄，我瞎说的。”
此刻，朱元璋内心是惊涛骇浪。
因为，他真的想发行属于大明的银票。
“发行宝钞，会有什么问题吗？”朱元璋问。
马霆喝口茶问：“老黄可知，元朝至元钞为何三十年间贬值千倍？”
朱元璋眉头皱起。
他没有金融知识，可也感觉乱发宝钞，会有问题。
“宝钞不锚定金银，朝廷想印多少就印多少。”马霆无语的表情，“朱元璋他想的美啊？北伐需百万军费，印钞；黄河决堤，再印钞。不出十年，市面宝钞就会比擦屁股的草纸还贱！”
朱元璋感觉自己背脊有些发凉。
“前元宝钞尚有丝银为本，朱元璋这个土老帽，他心中怎么想的？，空印白条就要置换民间真金白银。”马霆冷笑，“等商贾发现宝钞兑不了现银，米价就会飞升，你猜最先饿死的是卫所军户，还是应天府的朱门大户？”
朱元璋握了握拳头。
他没想过备金，更没想过收回这些。
“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马霆压低声音，“当百姓宁用前朝铜钱也不用新钞，朝廷信用就崩了！用不了多久，宝钞就会变成废纸。”
朱元璋急问：“那怎么办？”
“关你啥事？”马霆举杯，“来，喝酒。”
朱元璋一边喝酒，一边暗想，以后得多来这里。
马掌柜不仅能打，还这么博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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