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我就看见了窗台上的那支桂花,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我欲藏在袖子里带回宫去,却不想还是被三皇兄发现了。
“宫中的桂花也不在少数,怎么还带一枝回去?”他疑惑不解,旁边的徐少将军却笑出声来:“这你就别问了,说不定是九公主就喜欢这枝桂花呢,对吧?九公主。”
我涨红着脸瞪他,他笑着看我,神情还颇有些得意。皇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紧接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作别。
“何时才能再出来呢?”我看着沿途的街景,十分惆怅。
回到宫中,我先去拜见了沈贵妃,给她带了一些民间小吃,她笑得合不拢嘴:“这民间的吃食虽不及宫中的珍贵,但滋味却是丰富,偶尔吃上那么几次也是极好的。”
我点头称是,我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还给她讲了城外三月的草长莺飞、踏青经过,她听得津津有味,直言我这次外出真是收获极大。
“不过,我还有一事想向娘娘……”
沈贵妃端正了身体,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喔,这出去一趟果然是有所不同了。”她挡住嘴唇轻声笑着:“说吧,什么事?”
“也没什么别的事。”我忸怩一阵,“只是说来惭愧,我平时阅读甚少。此番外出,分明是有许多感想,却又无法一一道出,颇为惭愧。还望向娘娘讨借几本书去,好生学习一番”
“你愿意学就是好的。莫说是几本。往后你只要想学,只管来问我便是。”我一一应下,沈贵妃说着便带我去选书。
看着架子上琳琅满目的书,我一时不知从何选起。沈贵妃做主替我选了几本,我拿在手里看了看,没有找到我想选的那本书。
“怎么?可是有什么问题?”
“这倒没有。只是,只是我想借得《诗三百》读一读。”我的声音越说越小。
“你不说我倒忘了,这也是适合你的。怎么今日还想着要读这本书?”
“只是看看罢了。”说着,我含羞低下了头。
回到寝所,我迫不及待地找出那本《诗三百》翻阅了起来。以前我总看不进去书,只要翻开书本,看着看着就会头晕脑胀,开始想要打瞌睡。但是这一次我却越看越着迷,像是深深陷进去了一般,直到翠柳来唤我用晚饭,我才晃过神来,把书收了起来。
我用着晚饭,心里却还想着那首《关雎》,这授诗我反复看了多遍,已经都能背下来了。
我想象着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就那样远远的、远远的望着他爱的那个姑娘,为了她辗转反侧,为了她彻夜难眠,这该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呢?而那个姑娘呢?她又是否知道有一个人正深深地望着她,为了她朝思暮想,为了她想倾尽自己的所能。
我就这样想象着、想象着。然后那个姑娘一抬头,那个姑娘竟是我的脸,我变成了那个采着野菜的姑娘;而深深凝望着的那个人也变成了徐大将军的脸。我越看越觉得奇妙。
“公主?公主?”翠柳在呼唤着我,让我逐渐回过神来。“您在想什么呢?这筷子都夹到别处去了。”她皱着眉头看着我,十分担心。
听了她的话,我一低头就看见我的筷子正夹在杯子里,我摇摇头轻笑一声:“无事,只是刚刚有些走神罢了。”
她反复向我确认着,直到确定我真的没有着凉发烧才放下心来。
夜已经很深了,我仍披着外衣坐在烛火下看书,翠柳催促我好几次了,可是我还是没舍得将书放下。在书中我做了很多标记,都是我不理解的地方,我想着日后还是要询问清楚的。
合上书之前,我又读了一遍《关雎》,恨不得在其中找出点什么。一本书看得一知半解,唯有那首《关雎》看了又看。
沈贵妃见我最近果真上进了起来,她十分欣慰,笑说若是遇到难解的疑问可以向她请教,正好打发无聊的时光。
宫中的光景总是格外漫长,你看着日头悠悠升起然后再缓缓落下,洒落在地的一天的白光,明晃晃地直刺眼睛,然而人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的光景就这样在蹉跎里消耗殆净,人也在某一天变得更老了。宫中就是这样,宫女们是这样,贵妃娘娘们也还是这样,说不定未来我也是这样。平白无故的就这样浪费掉春日的大好年华,真不如下辈子投胎做一棵树。
但此刻我有些庆幸,多亏了沈贵妃与徐少将军,我终于在这漫漫长日里找到一件事情可做。我坐在廊桥上一页一页的翻着《诗三百》,清风拂来,带来缕缕花香,沁人心脾,舒适极了。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有人在远处正看着我,正疑惑着,翠柳赶了过来。“公主,三皇子与徐少将军过来了,贵妃娘娘那边传了饭,待会让你也一同过去。”
“晓得了。”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隔着池塘与草木,我见得并不真切,“那边是谁?”
“谁?”翠柳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噢,那是徐少将军,他给你带了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
“哎呀,公主您就别问了,快去看看吧。”翠柳偷笑着催促我去看。
我嘴里说着那么着急干什么,却又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我一手抱着书,一手拽着裙摆,走得很快。可远处的徐少将军就这样看着我向他靠近,他的双手背在后面,眼睛里是掩盖不住的笑容。
到他面前,我慢慢地调整了呼吸,保持着一副矜持的模样。
“走得那样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他歪着头,看着我泛红的脸颊。
“我是见这日头太大,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反驳着他的话,他也并未再点破我。
他看了看我,我不好意思将头低了下去。忽然之间,他把手从背后伸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笼子。
“呀,是小猫。”我惊呼一声,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书都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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