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路上已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作为天枢域东部的枢纽大城，这里聚居着二十万人口，城南的「万宝阁」飘着五色彩幡，城北的「灵武客栈」檐角挂着二十四盏青铜灯，而位于城中央的秦家大宅，朱漆大门上的十二道青龙纹在晨露中泛着冷光——这是掌控青州城百年的四大家族之首。
十六岁的秦轩蹲在演武场角落，看着族弟秦昊一剑劈开三尺高的玄铁靶。周围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九长老捋着白胡子颔首：“聚气境四层，不错，当得秦家下一代栋梁。”阳光穿过雕花木窗，照在秦昊腰间的鎏金剑穗上，那是三天前大长老亲自赏赐的「青龙涎」剑穗，据说浸过三阶青龙兽的精血。
“秦轩，该你了。”
监考官的声音像块坠地的青砖。秦轩站起身，磨破的鞋底在青石板上拖出刺啦声。他握着用了三年的黑铁剑，剑身上还留着去年被秦昊砍出的缺口。测功碑泛着微光，当剑尖触碰到碑面时，上面只亮起四缕浅灰色的纹路——聚气境一层，连最低级的杂灵根都算不上。
“呵，杂灵根果然是杂灵根。”三长老冷笑，手中的玉扳指敲着石案，“我早说过，当年主母坚持让他修炼《青麟剑诀》就是胡闹，不如趁早送去外院当杂役。”演武场的气氛陡然凝固，秦轩看见父亲秦战霄坐在首座，指节捏着茶盏几乎要嵌入木案，母亲苏柔的帕子已经绞出褶皱，袖口的青龙纹绣样被扯得变形。
辰时三刻，秦轩蹲在西跨院的老槐树下，盯着掌心的碎瓷片出神。那是今早路过「聚灵轩」时，被李家的二公子李昊撞碎的药瓶，里面装着母亲偷偷给他的聚气丹。“就你这废柴也配用二阶聚灵丹？”李昊的嘲笑还在耳边，“听说秦家主母每月都从公中克扣资源，就为养个废物儿子？”
“哥，给。”妹妹秦月从墙角探出小脑袋，攥着块芝麻糖跑过来，“厨房刘婶给的，说你昨天帮她搬了十袋灵米。”小姑娘的袖口打着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腕间系着秦轩用旧剑穗改的红绳，上面坠着半块从河边捡的青色石头。
秦轩刚要接糖，便听见前院传来喧闹声。他贴着月洞门望去，只见三长老带着两名外门弟子，正将一箱箱灵草往马车上搬：“主母既然要护着那小子，这些本该属于昊儿的资源，便该物归原主。”母亲苏柔拦在马车前，鬓角的发丝被风吹乱：“三长老，这是轩儿今年的修炼配额……”
“修炼配额？”三长老冷笑，“杂灵根也配谈修炼？大长老有令，凡聚气境三层以下的十六岁子弟，一律削减七成资源。”他甩袖时，秦轩看见他腰间挂着块血色令牌，正是三天前在父亲书房见过的「血魂令」——那是血魔宗用来勾连邪修的信物。
申时初，秦轩攥着母亲偷偷塞给他的碎银，穿过热闹的「珍宝街」。街道两旁的店铺琳琅满目，左侧「器魂阁」的学徒正在展示新锻造的「裂虎刀」，右侧「符篆轩」的老板娘正对着一名锦衣少年笑脸相迎：“林公子这张「疾风符」，可是出自灵武学院内门弟子之手……”
路过「灵根阁」时，秦轩下意识驻足。橱窗里摆着各种灵根测试石，最贵的「四象测魂石」闪着七彩光芒，据说能测出隐性神纹。“哟，这不是秦家的大公子？”店主冷笑道，“怎么，还没死心？你这种杂灵根，就算用了测魂石，也不过是给石头抹黑。”
街角突然传来骚动，一群人围着中央的公告栏指指点点。秦轩挤进去，看见一张盖着秦家大印的黄纸：「即日起，秦轩一脉削减修炼资源七成，移居西跨院厢房，无令不得进入主院。」落款处，大长老的印鉴红得刺眼，旁边还盖着半枚血色指印——那是血魔宗「血契」的标志。
暮色渐起时，秦轩坐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大荒山脉出神。怀里的青色石头突然发烫，他想起今早母亲在他耳边的低语：“轩儿，明日生辰，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带着妹妹去城南的「归云巷」，那里有你父亲当年的旧友……”话未说完，便被前院的争吵声打断。
城下的灯火次第亮起，秦轩摸着腰间的旧剑穗，穗头的青龙绣样早已褪色。他不知道母亲为何坚持说他有「青龙神纹」，也不明白父亲为何总在深夜对着密室的玉佩出神，他只知道，当今天在演武场看见秦昊的剑穗时，那块藏在怀里的青色石头，曾在他掌心轻轻震动。
“砰！”
秦家主院方向突然传来巨响，秦轩看见一团火光冲上夜空，映红了半座城楼。他站起身，听见城下传来慌乱的呼喊：“血魔宗！血魔宗打进来了！”怀里的石头剧烈发烫，妹妹秦月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哥，刘婶说厨房的老鼠今天都往城外跑，是不是有坏事要发生？”
他攥紧石头往秦家跑，路过朱雀大街时，看见李昊正被一名黑袍人拎在半空，袖口的彼岸花刺青在火光中格外刺眼。“秦家的杂灵根在哪？”黑袍人咆哮，李昊颤抖着指向秦家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在…在西跨院！”
秦轩拐进小巷，心跳声盖过了远处的厮杀。他摸到怀里母亲给的锦囊，里面躺着半块玉佩和一张残页，残页上用朱砂画着个模糊的青龙图案，龙首所指的方向，正是城外的大荒山脉。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身看见三长老正捂着胸口跑来，腰间的血魂令泛着红光，看见他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你还没死？”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弯刀划过三长老的咽喉。秦轩认出那是今早围在血魔宗宗主身边的杀手，袖口的彼岸花比李昊的更红，更艳。他转身就跑，却被对方甩出的锁链缠住脚踝，剧痛中，他听见脑海中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检测到青龙血脉共鸣，鸿蒙石启动，推演血魔九式弱点——”
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清晰，杀手的每一个动作都像被放慢十倍。秦轩看见对方握刀的手势，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血魔刀谱》残页，锁链挥来时，他竟本能地侧身，锁链擦着他的腰腹划过，在青砖上砸出深坑。他抓起地上的碎砖，照着对方手腕的「阳池穴」砸去，杀手惊怒交加，正要反击，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啸——
“轩儿！”
是母亲的声音。秦轩看见母亲正抱着妹妹从街角跑来，她的衣襟染着血，袖口的青龙纹被撕开，露出整条手臂的青色鳞片纹路。怀里的石头光芒大盛，秦轩感觉有股热流涌遍全身，他看见母亲将妹妹推向他，自己转身迎向追来的杀手，手臂上的鳞片竟化作实质的青龙虚影，生生挡住了劈来的刀刃。
“带着你妹妹，去大荒山脉！”母亲尖叫着，将半块玉佩塞进秦轩手中，“去找你父亲的师兄，他…他是青龙古殿的…”话未说完，便被另一名杀手从背后偷袭，鲜血溅在秦轩脸上，温热而粘稠。
秦轩抱着妹妹狂奔，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听见秦家主院传来父亲的怒吼，听见演武场的测功碑轰然倒塌，听见万宝阁的警钟响彻全城。怀里的妹妹昏迷过去，后颈的胎记在火光中格外清晰，那是个未完成的八卦图，而他掌心的半块玉佩，正与母亲给的青色石头紧紧相贴，发出刺眼的青光。
青州城的雪，终于在子夜时分落了下来。秦轩背着妹妹穿过城南的归云巷，巷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个身披斗笠的中年人，斗笠边缘绣着半只青龙。他看见秦轩掌心的玉佩，突然长叹一声：“三十年了，终究还是来了……跟我走，大荒山脉的青龙古殿，还有你父亲未说完的故事。”
雪越下越大，秦轩回头望去，秦家大宅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三长老的尸体倒在巷口，血魂令上的彼岸花已经被雪覆盖。他摸了摸怀里的石头，此刻它不再发烫，反而透着一丝凉意，仿佛在提醒他，那个在演武场被嘲笑的废柴少主，那个被削减资源的杂灵根，从今夜起，将带着父母的秘密，踏上一条与青州城繁华无关的，布满血色与神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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