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端本宫的书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朱标并未安寝，他在等，等一个或许能决定大明命运的消息。
当毛骧领着风尘仆仆、脸色因急速奔跑而潮红的陈小七和刘掌瓢悄无声息地进入书房时，朱标立刻从书案后站了起来。
“小七，刘壮士，如何？”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陈小七言简意赅，将他冒死听来的阴谋和盘托出——四处纵火制造恐慌，趁乱刺杀重臣并嫁祸淮西勋贵，最后趁虚直取皇城核心。
每听一句，朱标的脸色就沉下一分，等到陈小七说完，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纵火、刺杀、嫁祸……对方的狠毒与周密，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
这已不仅仅是政变，而是一场旨在将整个京城拖入血火地狱的疯狂盛宴！
“他们……竟敢如此！”朱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拳头紧握，指节泛白。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冲天的火光，听到了百姓的哭喊，闻到了弥漫的血腥气。
“殿下，情势危急，请立刻下令，属下这就带人端了他们的巢穴，拿下那些逆贼！”毛骧眼中杀机毕露，躬身请命。
朱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沉吟片刻，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最终却摇了摇头。
“不，现在动手，只能抓到一些小虾米，那个‘钱先生’和真正的核心骨干，很可能闻风而逃，或者断尾求生。
我们准备了这么久，不能功亏一篑。”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空，仿佛能穿透这黑暗，看到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乾清宫。
“此事，需立刻禀报父皇定夺。”
乾清宫密室。
朱元璋靠在软榻上，听着朱标和陈小七的禀报。
老皇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听到“纵火”、“嫁祸淮西”等字眼时，掠过一丝冰冷刺骨的寒芒，如同万年玄冰。
良久，密室中响起朱元璋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
“标儿，毛骧。”
“儿臣在。”
“臣在。”
“传朕密旨。”朱元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一，锦衣卫及各暗线，对已查明的逆党据点、仓库，严密监控，但按兵不动，一个人都不许抓！朕要看看，到底有多少牛鬼蛇神会跳出来！”
“第二，”他看向朱标，“以你的名义，密令五军都督府、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自即日起，京城内外暗中戒严。
所有官兵，以演练、换防为名，分批替换上绝对可靠的部队。
尤其是万寿节当日，所有关键岗位，必须是我们的人！对外，一切如常，不得露出任何马脚！”
“第三，万寿节宫宴，一切照旧，甚至要比往年更显热闹！给朕把这场戏，唱足了！”
朱标和毛骧心中凛然，明白了皇帝的意图。这是要诱敌深入，张网待雀！
放任对方的计划进行，甚至配合他们“制造”出防备“外紧内松”的假象，等到所有敌人都在万寿节当晚按计划跳出来，再一举收网，一网打尽！
这需要何等的耐心、魄力以及对局面的绝对掌控力！
其中风险极大，一旦某个环节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但毫无疑问，这是能将敌人连根拔起的最彻底的方法。
“父皇，儿臣明白！”朱标沉声应道。
“臣，遵旨！”毛骧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冷酷交织的光芒，猎杀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陈小七，”朱元璋的目光转向一直垂手恭立的陈小七，“你立了大功。回去好生歇息，后面的事，自有朝廷处置。”
“是，陛下。”陈小七躬身应道，心中却并无轻松。他知道，最血腥、最残酷的较量，还在万寿节的那个夜晚。
旨意悄无声息地传达下去。
京营和五城兵马司开始了隐秘而高效的调动，一张无形却密不透风的大网，在欢庆节日的气氛掩盖下，悄然笼罩了整个京城。
锦衣卫的暗探如同最耐心的猎人，死死盯着那些已然暴露的“雀鸟”，记录着他们最后的躁动。
而“钱先生”及其党羽，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依旧沉浸在计划即将成功的狂热幻想中，以为自己是布局的猎手，却不知早已成了他人网中待宰的雀鸟。
万寿节，正带着它虚假的繁荣与暗藏的杀机，一步步临近。
京城上空，风云汇聚，暗流已然化为即将喷发的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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