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的声音轻柔,像课堂上提问一个走神的学生。
“您能看见这朵茉莉有几片花瓣吗?”
柯明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的视线还停留在她手中的茶杯上——琥珀色的茶水里,那朵茉莉花苞浮沉着,五片花瓣舒展,边缘泛着不自然的淡红,像是被血浸染过。
她能看见我盯着茶杯。
这个念头像刀锋般剐过他的脊背。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盲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咙发紧,唾液仿佛一瞬间蒸干,舌尖尝到了铁锈味——他咬破了口腔内壁。
冷静。盲人不会对视觉提问有反应。
他强迫自己露出困惑的表情,眉头微微蹙起,目光涣散地越过她的肩膀,仿佛真的在努力“感知”什么。
“白老师说笑了……”他声音放轻,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我之前就说过,我失明了好几年了,现在是全盲状态的,一点光都看不见。”
撒谎。
他的余光仍能看到白梅的瞳孔——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的脸,瞳孔收缩成细线,边缘泛着冷血动物般的金绿色荧光。她的嘴角依然挂着温柔的微笑,但脖颈处的绒毛微微炸起,像是察觉到猎物的猫。
柯明感到一滴冷汗顺着脊椎滑下,浸透了衬衫后襟。他必须做点什么——盲人面对无法回答的问题时,会怎样反应?
他“摸索”着端起茶杯,故意让手腕不稳,热茶泼溅在桌布上。
“哎呀——”他佯装慌乱,手指“无意”碰翻了糖罐。瓷罐坠地,碎裂声刺耳。
白梅的身形瞬间动了——快得不似人类。她几乎是“闪现”到糖罐旁,指尖在碎片落地前轻巧地一抄,三块最大的瓷片便稳稳落在她掌心。
柯明的心脏狂跳。
太快了。人类不可能有这样的反应速度。
但此刻他必须继续演下去。他“茫然”地转向声音的方向,声音里带着歉意的颤抖:“抱歉,刚回来,我还没适应……”
白梅缓缓直起身,碎瓷片在她掌心捏成齑粉。她依然微笑着,但眼神已经变了——某种冰冷而评估的目光,像是猫在考虑是否要咬断爪下老鼠的脊椎。
“没关系。”她轻声说,指尖轻轻拂过他的手腕,指甲不经意地刮过他的脉搏,“我们……有的是时间。”
柯明感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碎肋骨。他必须说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
“茶很香。”他强迫自己勾起嘴角,“是……新买的茉莉吗?”
白梅的指尖顿住了,沉默在空气中凝固
然后,她忽然笑了,瞳孔重新扩张成温和的圆形。
“是啊。”她收回手,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柔润,“特意为您准备的。”
但柯明看到了——在她转身去拿抹布时,旗袍下摆掀起一角,三条银灰色的尾巴虚影一闪而过,像刀刃般划破了阳光。
突然!楼上传来了一阵闷响——
白梅的瞳孔扩张到极限,边缘泛着金绿色的光。
楼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白梅的脖子猛地扭转90度,脊椎发出“咯啦”的脆响。
“凌灵又在搬器械。”她的头转回来时,几缕银发仍保持扭曲的弧度,“总是不分时候。我去看看”
随着白梅的离去,那种像海一样的窒息感慢慢褪去,力量重新充盈回柯明的身体,他哆哆嗦嗦的伸出盲杖,不管如何,尽快远离这里保命才行。
不管之前怎么样,现在起他再也不睁眼,完完全全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盲人。
柯明摸索着去了洗手间,浴室门把手上沾着黏腻液体。推开门,水龙头自行转动,流出的液体先是锈红,渐渐变清,当他把手伸向水流时,管道深处传来“咕噜”的声响。
“老柯?”
凌灵的声音贴着后颈响起,吓得柯明下意识的睁眼看向镜子,镜中映出凌灵她健身背心下的小麦色皮肤,汗珠顺着锁骨滑进领口。
凌灵正站在自己身后,单手抓着毛巾擦头发。她穿着运动背心,小麦色的皮肤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泛着水光。细碎短发湿漉漉地贴在脖颈上,发梢还滴着水,顺着锁骨滑进领口。
“哟,老柯,让让我。”她侧头瞥了他一眼,声音沙哑,带着运动后的喘息。
柯明下意识地绷紧肩膀——但凌灵似乎只是单纯地打招呼。她的眼睛是浅褐色的,瞳孔圆润,没有白梅那种猫科动物般的竖线,只是普通人的眼睛,带着些许疲惫,还有些许……无聊。
她扒开柯明,前去拧开水龙头,水流冲过她的小臂——肌肉线条分明,血管微微隆起,像是刚结束一组高强度训练。手腕上戴着一条黑色的运动护腕,边缘有些磨损,隐约能看到下面藏着一道陈年的疤痕。
“白姐说你回来了。”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顺手从架子上扯了张纸巾擦脸,“听说你去做手术了,怎么样?”
语气很随意,像是随口问一句“今天天气如何”。
柯明松了口气,微微低头,目光“恰好”错过她的脸,落在她脚边的地砖上——盲人惯常的姿态。
“还行,医生说恢复得不错。”他含糊地回答。
凌灵“嗯”了一声,把用过的纸巾揉成团,丢进垃圾桶。她的动作很利落,带着某种野兽般的精准,不浪费半点多余的力气。
“那就好。”她从他身边走过,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热气,混合着淡淡的铁锈味——像是健身房里的金属器械,又像是……血。
但她的态度很平静,甚至有些漠然,仿佛只是碰巧遇到邻居,随口寒暄两句。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柯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没试探我,是人吗。
这个认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随即,他又皱起眉。
——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我能不能看见?
是不是自己想多,柯明脑海里不由得蹦出了这个想法,“自己最近太累了,手术又刚好,本身医生也说手术刚好,会有点不良影响。“
”嗯,肯定是自己看错了,怎么会有人影子有三条尾巴呢,再说白梅老师都认识多久了,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语文老师而已,不要自己吓自己”
柯明尽全力在欺骗自己,没事的,又用双手接过水龙头里的水,狠狠搓了自己两下,用纸巾擦干了脸,重新戴回墨镜。
告诉自己:美好的生活刚刚开始,那里来的那么多灵异事件。
柯明推开洗手间的门,潮湿的水汽还黏在他的皮肤上。
——然后,他的呼吸停滞了。
白梅就站在走廊中央,背对着夕阳,影子被拉得极长,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她的手指已经不再是人形——尖锐的爪钩从指尖延伸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森冷的寒光。更可怕的是,她的瞳孔已经完全收缩成两道细线,金绿色的荧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目。
她的爪尖正对着柯明的眼睛,距离不过三寸。
柯明的血液几乎凝固。他的本能尖叫着要他后退、闭眼、躲避——但那样就完了。一旦他表现出“看得见”的反应,下一秒,那锋利的爪子就会刺穿他的眼球。
他必须装到底。
“白老师?”他微微偏头,目光涣散地“望”向她的方向,鼻子假装微微一动,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您在这儿?”
白梅没有回答。她的爪子又往前探了半寸,柯明甚至能感受到爪尖带起的微弱气流拂过他的睫毛。他的心脏狂跳,后背渗出冷汗,但脸上仍保持着茫然的平静。
不能躲。不能眨眼。
就在气氛紧绷到极限时——
“喂,白姐。”
凌灵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懒洋洋的,带着点不耐烦。她趿拉着拖鞋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罐冰啤酒,身上套了件宽松的背心。
“你干嘛呢?”她皱眉,目光在白梅的爪子和柯明之间扫了一圈,“老柯刚回来,你别吓着他了。”
白梅的爪子缓缓收回,但瞳孔依然紧盯着柯明的脸。
“我只是……担心他看不清路。”她的声音轻柔。
凌灵嗤笑一声,直接插进两人中间,肩膀有意无意地撞了白梅一下。
“得了吧,他又不是第一天瞎。”她仰头灌了口啤酒,然后转向柯明,语气随意,“对了,晚上我们搞了个小晚会,算是欢迎你回来。”
柯明“茫然”地点头:“晚会?”
“就随便吃点东西,聊聊天。”凌灵耸耸肩,“白姐煮茶,小雨弄了点花,我负责酒——哦,对了,我再给你介绍个我的朋友,可能要来咱们这儿租房子。”
她的态度很自然,甚至有点敷衍,仿佛只是通知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柯明敏锐地注意到,白梅的尾巴微微绷紧了一瞬。
“好啊。”柯明微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盲杖,“麻烦你们了。”
凌灵摆摆手,转身往自己房间走,临走前还丢下一句:“白姐,别老疑神疑鬼的,老柯是个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梅没有回答。
直到凌灵的房门关上,走廊里只剩下柯明和她两人时,她才缓缓开口——
“晚上见,柯先生。”
她的声音依然温柔,但柯明能感觉到,那里面藏着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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