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感透过厚实的座椅传来，伴随着低沉平稳的引擎轰鸣。牧野的意识如同沉在深水中的气泡，缓慢上浮。最先恢复的是听觉，然后是身体各处的酸痛与深入骨髓的疲惫感，最后才是缓缓睁开的眼帘。
映入眼帘的是悍马车内饰简洁的顶棚，以及侧面窗外飞速后退的、笼罩在暮色与零星灯火下的城市剪影——不再是破败的棚户区，而是相对规整的街道和偶尔掠过的、带有防御工事痕迹的建筑。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柔和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牧野微微偏头，看到叶听晚正坐在旁边。她已经摘下了那副白色面具，精致的面容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清晰，银白的双马尾柔顺地垂在肩侧。她看向牧野的眼神里，关切之色尚未完全褪去，似乎一直留意着他的状况。
牧野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叶听晚似乎早有准备，将一个拧开盖子的保温水壶递到他嘴边。温度适宜的清水滑过喉咙，带来些许舒缓。
就在牧野缓过气，想询问当前情况时——
“哇塞！哥们你终于醒了！”一个充满活力、语速极快的声音从前排副驾驶座炸响，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只见一个顶着亮眼黄毛的脑袋从前座探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牧野，嘴里连珠炮似的：“你可算醒了！昏迷了小半天了！不过也正常，你那最后一剑太他妈的帅了！刷一下，青光一闪，那头大狗熊和那个铁疙瘩就废了！视觉效果拉满！简直跟看电影似的！就是……”
他话锋一转，露出一点促狭的笑容，“就是这大招CD是不是太长了点？哦不对，是副作用大了点，一招下去人直接就关机了。这持久力……啧啧，男人可不能光追求爆发啊，持久续航才是王道……”
“林夏阳。”叶听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额角似乎有看不见的黑线垂下，“牧野需要休息，安静点。”
“好的听晚姐！马上闭嘴！保证不再聒噪！”被称为林夏阳的黄毛少年立刻缩回脖子，做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但那双灵活的眼睛依旧骨碌碌转着，显然憋得难受。
过了不到三秒，他又忍不住微微侧身，压低声音，用自以为只有后座能听到的音量快速问道：“对了哥们，最后再请教个技术性问题哈，纯好奇——你那写轮眼，用完之后，如果用那种治疗红眼病的眼药水滴一下，它还会不会发红？能变回普通眼睛不？我有个朋友……嗯，就是好奇……”
“额……”牧野被这跳跃又莫名带着点学术探究精神的问题弄得一时语塞，疲惫的大脑转动了一下，才有些尴尬地回道：“这个……我还没试过。也许……不会红了吧？”他自己也说不准，毕竟这眼睛现在仿佛成了身体的一部分，那股冰凉的力量蛰伏在眼底，似乎并非简单的眼部充血。
“不用理会他。”叶听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更深的是一种对牧野状况的在意，她向牧野介绍道，“他叫林夏阳，C级，能力方向是身体强化，但更主要的是……他曾在海贼王次元世界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颗‘手术果实’的能力。”
手术果实！
牧野心头微微一震，即便疲惫，眼中也不由掠过一丝惊愕。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是在《海贼王》世界中被誉为“究极恶魔果实”之一，拥有能进行各种精密“手术”、甚至涉及生命本质操作潜力的超凡能力！这个看起来跳脱不羁、嘴碎不停的黄毛少年，竟然背负着如此惊人的能力？
似乎感受到了牧野的惊讶，林夏阳只是回过头，冲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里有些许得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清澈的坦荡，随即真的安静下来，只透过车内后视镜时不时好奇地瞥一眼牧野。
车内恢复了短暂的安静，只有引擎声和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牧野靠着座椅，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丝，但精神依旧倦怠。他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猛地坐直了些，牵动伤口让他眉头一皱。
“对了，”他看向叶听晚，语气带着急迫，“茉莉！我还有个同伴，是个小女孩，叫茉莉，她……”
话未说完，叶听晚已经轻轻打断了他，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牧野似乎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丝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波动，像是平静湖面下悄然荡开的一圈涟漪，语气听起来……有点淡，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
“是你说的那个……‘妹妹’吗？”
牧野一愣。“妹妹”这个称呼从叶听晚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何让他觉得有点异样，但他此刻更关心茉莉的安危，点了点头：“对，她在……”
“在你昏迷后不久，她就自己找过来了。”叶听晚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流动的昏暗街景，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有些清冷，“她说放心不下你，偷偷跟过来看看。我们本来想带她一起，但她似乎有自己的打算。她给你留了这个。”
说着，叶听晚从身旁拿出一个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递给牧野。纸张普通，边缘有些毛糙。
牧野接过，展开。纸条上的字迹工整清秀，与茉莉平时沉默寡言的样子有些反差：
“哥哥，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谢谢你这些天带给我的温暖，那是我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受到的，属于‘亲人’的感觉。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卷入了这场危险，我真的很抱歉。你安顿了我，但我还是放心不下，偷偷跟来了，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不过，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因为在我的心里，一直有些事，一些过去，像影子一样跟着我。遇见你之后，我想，我不能再继续逃避它们了。哥哥，请相信我，等我处理好那些必须面对的事情，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茉莉留”
字迹在最后似乎有些用力，透着一股坚定的意味。
牧野捏着信纸，久久无言。短短几天，从巷口救下那个沉默寡言的短发女孩开始，到共同经历黑市、购物、庞云的背叛与死亡……他原本如同一潭死水、只为生存麻木挣扎的现实生活，仿佛被投入了几颗石子，涟漪不断扩散，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平静。
庞云的死带来的沉重与释然，茉莉的突然出现与决然离去……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胸口，让他一时百感交集，心中沉甸甸的，又有些空落落。
就在这时，那熟悉的、清冷的系统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叮！检测到契约者行为契合‘济困扶危’、‘直面因果’、‘心境突破’等侠道核心要素。】
【隐藏任务‘追寻侠道’已完成。】
【任务评价：良。】
【奖励发放：侠道之心契约契合度提升5%。】
【当前与‘侠道之心’契约总契合度：85%。】
又完成了？牧野有些错愕。这个“追寻侠道”的任务，他甚至没有接到明确的提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
是因为他选择回去面对庞云（即便结果是背叛与战斗），是因为他收留并试图保护茉莉，还是因为他在绝境中并未抛弃底线，甚至最后对庞云之死产生的复杂感悟？侠道……究竟是什么呢？?似乎不仅仅是仗剑除恶那么简单。一丝新的、模糊的明悟，如同破晓的微光，悄然照进他因疲惫和经历而有些纷乱的心湖。
“怎么了？很不舍吗？”叶听晚的声音再次响起，将牧野从思绪中拉回。她的目光不知何时又转了回来，落在牧野手中的信纸上，语气听起来似乎比刚才更淡了一些，隐约带着一丝牧野无法完全理解的情绪，像是……被强行压下的什么。
“啊？不，不是……”牧野下意识地否认，将信纸小心折好收起，“只是……有些突然。”
叶听晚静静看了他两秒，没再追问，只是转过脸，看向前方，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平稳，但语速似乎快了一点：“马上我们就到了。”
“到了？”牧野这才注意到窗外的景象已经变了。车辆似乎驶入了一片相对独立、警戒级别明显更高的区域，路灯间距更远，光线也更集中，能隐约看到高耸的围墙和轮廓硬朗的大型建筑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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