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瘦西湖
扬州没有雪。
只有雨,细密的,缠绵的,像情人的眼泪,沾湿了青石板路。
苏枕雪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瘦西湖畔。她的右眼已经恢复如常,灰翳褪去,但瞳孔深处仍残留着一丝鎏金色的暗纹——那是残魂被剥离后留下的痕迹。
楚忘忧站在她身侧,白衣依旧,只是锁骨处的七枚锁魂钉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淡金色的疤痕,形如北斗。
“寒鸦的人不会罢休。”
他望着湖面,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们需要你的眼睛。”
苏枕雪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落在湖心的一艘画舫上——舫上挂着七盏红灯笼,每盏灯笼下都悬着一枚铜钱。铜钱随风轻晃,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七月初七,子时三刻。”
楚忘忧忽然道,“寒鸦要杀七个人。”
“为什么?”
“因为那七个人的生辰,恰好能拼出一张完整的命盘。”
他转头看向苏枕雪,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而那张命盘,能复活一个死人。”
雨丝忽然变密。
画舫上的红灯笼一盏接一盏熄灭,最后只剩下一盏,孤零零地悬在船头,映出舫窗内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人正在梳头。
?二、胭脂巷
扬州城的夜,是从胭脂巷开始的。
巷子深处有家不起眼的胭脂铺,铺主是个瞎眼老太,专售一种特殊的胭脂——色如血,香似梅,抹在唇上三日不褪。
苏枕雪推开店门时,老太正在碾药。石臼里的药材猩红如血,散发出淡淡的铁锈味。
“姑娘要什么?”
老太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消息。”
苏枕雪将一枚铜钱放在柜台上——正是画舫灯笼下挂着的那种,边缘刻着“劫缘”二字。
老太的手指顿了顿。
“寒鸦的事,老身不敢说。”
“那就说你能说的。”
楚忘忧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轻轻放在铜钱旁。玉佩上雕着一只衔尾蛇,蛇眼处嵌着两颗红宝石。
老太的瞎眼突然流下两行血泪。
“七月初七,子时三刻。”
她颤声道,“寒鸦要在瘦西湖畔杀七个人,取他们的心头血......”
“炼长生蛊。”
?三、长生蛊
蛊不是虫,是命。
楚忘忧在客栈的烛光下展开一张泛黄的命盘图,图上七个红点分别对应扬州城的七个方位。每个红点旁都标注着生辰八字,字迹娟秀,像是女子所写。
“这不是普通的杀人取血。”
他指尖划过命盘中央的太极图,“寒鸦要用七个人的命,补一个人的魂。”
苏枕雪忽然想起犀照阁里那截泡在药水中的梅枝——梅心嵌着的眼球,也曾这样冰冷地注视着她。
“他们要复活谁?”
“初代天工阁主。”
楚忘忧的声音低沉,“或者说......”
“我的师父。”
烛火突然摇曳。
窗外传来一声鸦啼,凄厉如刀。
?四、画舫夜
子时的瘦西湖,静得可怕。
苏枕雪和楚忘忧潜上画舫时,舱内已经躺着六具尸体。每具尸体的心口都被剖开,取走了心头血,但脸上却带着诡异的微笑,仿佛死前看到了极乐之境。
第七个人被绑在船柱上,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唇上涂着那家胭脂铺的血色胭脂。
“救我......”
少女的眼泪冲淡了唇上的胭脂,在苍白的脸上划出两道红痕,“他们说,我是最后一个......”
楚忘忧刚要上前,画舫突然剧烈摇晃。
七盏熄灭的红灯笼同时亮起,映出舱顶倒悬的七个人——正是白日里胭脂巷的瞎眼老太、茶楼的说书先生、酒肆的老板娘...
他们全都戴着银丝眼罩,眼罩下渗出暗红色的血。
“楚师兄。”
老太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师父等你很久了。”
七人同时扯下眼罩——
每只空洞的眼眶里,都跳动着鎏金色的火焰。
?五、师徒局
火焰凝聚成人形。
初代天工阁主的身影浮现在画舫中央,青铜甲胄上爬满血丝,右眼的鎏金齿轮缓缓转动:“好徒弟,你终于来了。”
楚忘忧的指尖按上锁骨疤痕:“师父,您不该回来。”
“为什么?”
“因为死人......”
七枚锁魂钉突然从疤痕中飞出,钉入阁主周身大穴,“就该好好躺着。”
阁主大笑,甲胄上的血丝突然暴长,缠向楚忘忧的脖颈:“你以为这几根钉子还能困住我?”
“不能。”
楚忘忧突然抓住苏枕雪的手,“但她能。”
苏枕雪右眼的鎏金暗纹骤然亮起,与阁主右眼的齿轮交相辉映。画舫内的烛火全部变成青色,照出地上七具尸体心口的血洞——
每个血洞里都藏着一枚铜钱。
“你以为我需要七个人的命?”
阁主的笑声戛然而止,“错了,我需要的是......”
“七个至亲之人的眼。”
七具尸体突然睁眼,十四只血红的瞳孔同时盯住苏枕雪。
?六、血吻
楚忘忧的唇很冷。
当他突然吻上苏枕雪时,她尝到了血腥味和淡淡的药香。锁骨处的北斗疤痕亮起金光,化作七道锁链缠住阁主的四肢。
“闭眼。”
他在她唇间低语。
苏枕雪合眼的刹那,楚忘忧的指尖刺入自己心口,挖出一颗鎏金色的珠子——
那是他的“因果魄”。
珠子爆开的强光中,阁主发出凄厉的嚎叫。青铜甲胄寸寸龟裂,露出里面千疮百魂的身体。
“你竟然......”
“把魄炼成了剑。”
楚忘忧咳着血微笑,“跟您学的。”
强光散去时,画舫上只剩他们两人。
阁主和七具尸体都消失了,唯有船柱上的少女还活着,唇上的胭脂红得刺目。
?七、朝露
雨停了。
晨光中的瘦西湖泛起微波,像一匹揉皱的绸缎。
苏枕雪站在船头,看着楚忘忧将最后一枚铜钱抛入湖中。铜钱沉底的瞬间,湖面浮现出七朵血梅的倒影,转瞬即逝。
“寒鸦不会罢休。”
她轻声道。
楚忘忧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青铜铃铛:“我知道。”
他的掌心很暖,与昨夜唇间的冰冷截然不同。
“但至少现在......”
湖风吹散他未尽的话语,唯有交握的十指无声诉说。
扬州城的晨钟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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