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铜钱
铜钱在桌上旋转。
边缘磨损得厉害,字迹却依然清晰——“剑冢”二字像是用刀刻上去的,每一笔都带着凌厉的杀气。
苏枕雪盯着铜钱,右眼的灰翳微微波动。
三天前,那个戴银丝眼罩的书生将这枚铜钱推到她面前时,指尖曾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触感冰凉,像一块在雪地里埋了十年的铁。
“剑冢里没有楚忘忧。”
茶楼外雨声渐歇,书生摩挲着眼罩上的寒鸦刺绣,“只有一座空坟,和三百二十一根锁魂钉。”
“那你为什么引我去?”
书生轻笑,左眼眼罩突然渗出一丝血,顺着脸颊滑落:“因为有人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一个死人跳火坑。”
铜钱停止旋转,“剑冢”二字朝上,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二、锁魂钉
剑冢确实是个骗局。
当苏枕雪劈开第七具青铜棺时,棺底露出的不是骸骨,而是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间点着犀角灯的石室——
楚忘忧坐在灯下,正在剥一颗葡萄。
他的皮肤完好无损,后颈没有梅印,心口不见红丝。最刺眼的是那双手:十指修长干净,连一道剑茧都没有,像是从未握过剑。
镜中人忽然抬头,精准地看向苏枕雪所在的位置:“雪娘,你迟了十三天。”
声音穿过铜镜传来,带着诡异的回响。
靛青衫男人猛地挥剑斩向铜镜,却在剑刃触及镜面的瞬间僵住——镜中楚忘忧的倒影突然变成书生,银丝眼罩下的独眼流着血:“我说过的,三百二十一根锁魂钉。”
“咔嚓”一声,所有青铜棺同时开启。
每具棺材里都立着一面铜镜,三百二十一面镜子照出三百二十一个楚忘忧。有的在煮茶,有的在看书,有的甚至对着虚空下棋——
唯独没有在梅林被烧成焦炭的那个。
三、犀角灯
真正的线索藏在铜钱背面。
苏枕雪用匕首刮去“剑冢”二字上的铜锈,露出底下另一行小字:
“犀照通幽处”
这是江南黑市的行话,指代专买卖消息的“犀照阁”。阁主常年戴着一张青铜面具,据说是因年少时被仇家泼了融化的铜汁。
当苏枕雪掀开犀照阁的帘子时,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药香。
楚忘忧就坐在药柜前,白衣胜雪,指尖捏着一根银针,正专注地挑拣药材。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寒鸦的血三钱,轮回蛊的卵七粒,再加上剑冢的锁魂钉......”
“你骗我。”
银针停在半空。
楚忘忧终于抬头,露出一双清明的眼睛——没有鎏金,没有青铜,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我骗你什么了?”
“梅林里烧死的是谁?”
“是劫。”
他放下银针,从袖中取出一物抛来,“你的劫。”
那是个鎏金齿轮,齿尖沾着血,中央嵌着半枚铜钱——正是当年铸剑师从苏枕雪左眼里剜出的“惊魄”。
四、剥茧
三年前的血月夜,根本没有什么三魂归一。
“那是我用轮回蛊造的幻象。”
楚忘忧点燃犀角灯,火光映出他脖颈上一道淡金色的疤,“李无双剖魂时,确实把因果魄封进了劫缘剑。但你们在梅林见到的那位......”
他忽然掀开药柜最下层的暗格。
格子里泡着一截梅枝,枝头缀着朵干枯的血梅。梅心嵌着颗眼球,正诡异地转动着看向苏枕雪。
“是寒鸦楼主用蛊虫捏的傀儡。”
苏枕雪的银链骤然绷直:“那真正被烧死的是谁?”
“是你的‘惊魄’。”
楚忘忧突然逼近,指尖点在她空洞的左眼处,“当年铸剑师剜出来的根本不是蛊虫,而是你的一魄。寒鸦楼主把它炼成了傀儡,就为了引你跳剑冢这个火坑。”
药香突然变得刺鼻。
苏枕雪踉跄后退,右眼的灰翳疯狂翻涌,浮现出梅林火海的记忆——
火焰中碳化的“楚忘忧”突然扭头,对她做了个口型:
“快走”
五、局终
真相往往比谎言更荒谬。
“你以为我死了,才会去剑冢找答案。”楚忘忧碾碎手中的药材,青黑色汁液顺着指缝滴落,“而寒鸦需要有人打开剑冢的禁制,才能取出里面镇压的......”
他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血。
苏枕雪下意识去扶,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掌心相贴的瞬间,她感受到脉搏下异样的跳动——不是心跳,而是某种尖锐物在皮下蠕动的触感。
“你身上还有蛊?”
“不是蛊。”
楚忘忧扯开衣领,心口处嵌着一枚青铜钉,钉帽刻着“劫缘”二字,“是锁魂钉的反噬。”
犀角灯突然爆了个灯花。
火光摇曳间,苏枕雪看见他锁骨下方还有七枚同样的钉子,排列成北斗形状。每根钉子周围都蔓延出细小的红丝,像是一张正在收缩的网。
“剑冢的三百二十一根锁魂钉,钉住的是寒鸦初代楼主的尸骨。”
楚忘忧系好衣襟,声音平静得可怕,“而你劈开的第七具棺材,正好放出了他的一缕残魂。”
药柜上的铜镜突然映出书生的脸,银丝眼罩下的独眼流着血泪:“楚兄,你话太多了。”
六、残局
书生是从镜子里走出来的。
他的青衫下摆还沾着水汽,像是刚从某条河里爬上来。银丝眼罩已经摘下,露出底下完好无损的眼睛——
瞳孔是竖着的,像猫一样。
“苏姑娘,又见面了。”
书生弯腰捡起掉落的鎏金齿轮,指尖轻轻擦过齿尖的血,“你知道吗?剑冢里最珍贵的不是锁魂钉,而是这些......”
他忽然捏碎齿轮。
铜钱落地,背面朝上,露出被锈迹遮盖的第三个字:
“劫”
楚忘忧的瞳孔骤然收缩。
“晚了。”书生踩住铜钱,“残魂已经附在雪娘右眼的灰翳里。”
苏枕雪突然捂住右眼。
灰翳深处传来尖锐的笑声,像是三百二十一面铜镜同时在脑海中碎裂。
七、新局
当苏枕雪再次睁眼时,书生和楚忘忧都不见了。
药柜上多了张新帖,墨迹未干:
“三日后,梅林旧地,以劫换缘”
帖角压着一朵新鲜的梅花,花瓣上沾着露水,像是刚从枝头摘下。
她伸手去碰,花却突然枯萎,化作一撮青灰。灰烬中露出半枚锁魂钉,钉帽上刻着小小的“七”。
窗外传来鸦啼。
一只黑鸦掠过屋檐,爪下抓着染血的银丝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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