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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人的客栈
夜。
无星无月。
风卷着枯叶在街上打转,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
楚忘忧站在客栈门前,抬头望着那块摇摇欲坠的招牌——醉仙楼三个字已经褪了色,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门是开着的。
他走进去,靴底踩在积灰的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大堂里空无一人,桌椅却摆放得整整齐齐,像是刚刚还有人用过。
柜台上有盏油灯,灯芯还在燃烧,火苗却一动不动,仿佛凝固在时间里。
有人吗?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客栈里回荡,没有回应。
楚忘忧的手按在剑柄上,慢慢走上楼梯。
二楼走廊尽头有扇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他推开门——
房间里坐着一个人。
背对着他,长发垂落,穿着一袭白衣。
你来了。那人说,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楚忘忧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声音...
他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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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旧影
那人缓缓转身。
烛光映照下,是一张楚忘忧熟悉的脸——
十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
他的师兄,林寒川。
好久不见。林寒川微笑,眼角却没有一丝皱纹,你长大了。
楚忘忧的剑没有出鞘,但手指已经绷紧:你不是他。
哦?林寒川歪了歪头,那我是谁?
死人不会说话。
可死人会回来。林寒川站起身,白衣无风自动,尤其是在血月之夜。
窗外,原本漆黑的夜空突然泛起血色。一轮红月悄然升起,将整间屋子染成诡异的暗红。
楚忘忧终于拔剑。
青霜剑出鞘的刹那,林寒川的身影突然模糊,像是水中的倒影被搅乱。
你杀不了我。无数个林寒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因为我是你的影子。
剑光闪过——
斩碎的只有一盏油灯。
灯油泼洒在地,火焰轰地窜起,却又在瞬间熄灭。
黑暗中,有东西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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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青铜血
楚忘忧冲出客栈时,整条街都变了。
地面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又像是融化的青铜。每走一步,靴底都会带起粘稠的血丝。
远处传来钟声。
一下,两下,三下......
他数到第七下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青铜塔前。塔门大开,里面漆黑一片。
楚忘忧。
有人在塔顶叫他。
抬头望去,塔尖站着个模糊的人影,衣袍猎猎作响。
上来。那人说,我等你很久了。
楚忘忧握紧剑,迈步走进塔内。
第一层空荡荡的,只有地面刻着巨大的七星图案。当他踩上天枢星的位置时,整座塔突然震动起来。
墙壁上的青铜浮雕开始蠕动,一张张人脸从金属中浮现,又迅速消失。
你终于来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楚忘忧抬头,看见二层楼板不知何时变成了透明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俯视着他——
是苏枕雪。
但她的眼睛......
是青铜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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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双月
塔顶。
楚忘忧推开最后一道门时,看到的是一片星空。
这里没有屋顶,只有无尽的夜空。血月高悬,而在它旁边,竟然还有一轮青铜色的月亮。
两轮月亮的光交织在一起,在地上投下双重影子。
欢迎回家。
说话的人背对着他,长发如瀑,身穿青铜铠甲。当那人转身时,楚忘忧看到了自己的脸。
很意外?另一个楚忘忧微笑,我们本该是一体的。
剑已出鞘。
但对方的速度更快——青霜剑的复制品抵在楚忘忧咽喉,冰冷的触感如此真实。
杀了我,你就会变成下一个我。对方轻声说,这就是青铜血的诅咒。
血月的光芒突然大盛。
楚忘忧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低头看去——自己的皮肤正在慢慢变成青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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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断剑
剑光闪过。
但不是斩向对方,而是斩向自己的影子。
地上的影子被一剑斩断的刹那,整个空间剧烈震动。另一个楚忘忧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像瓷器一样出现裂痕。
你......怎么可能......
楚忘忧咳出一口血,血珠在空中凝结成细小的青铜颗粒。
因为我从来不要影子。他抹去嘴角的血迹,我只要自己。
青铜塔开始崩塌。
在一切消失前,楚忘忧看到苏枕雪站在远处的血月中,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
但他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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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铜人巷
黎明前最黑的时刻。
楚忘忧在巷子里狂奔,身后的石板路上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血滴在青石上,竟像活物般蠕动,慢慢聚集成青铜色的蜘蛛,八条细腿快速摆动,紧追不舍。
拐过第三个弯时,他猛然刹住脚步——
巷子尽头站着七个铜人。
不是雕塑,是真真正正的铜人。皮肤泛着青铜光泽,关节处露出精密的齿轮结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的火焰。他们摆着七星阵势,最前方的铜人手持一柄断剑,剑身刻着楚忘忧再熟悉不过的纹路——青霜剑的残刃。
楚家剑法第七式。持剑铜人开口,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请指教。
没有寒暄,没有试探。铜人的断剑已刺到咽喉前三寸。
楚忘忧侧身,青霜剑自下而上斜挑。这一式挑月本该斩断对手腕脉,却听铛的一声,剑刃在铜人手臂上划出一串火星,只留下道白痕。
错。铜人机械地评价,力道差三分,角度偏五度。
第二剑接踵而至。这次是楚家剑法第九式流星坠,剑尖颤动如蛇信,直取双目。楚忘忧突然松手弃剑,在铜人剑势用老的刹那,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精准点中铜人肘关节的缝隙。
咔嗒。
铜人的右臂应声脱落,断口处喷出暗绿色的液体。其他六个铜人同时踏前一步,地面随之震动。
楚忘忧趁机抄起掉落的青霜剑,剑尖挑起铜人断臂甩向追来的青铜蜘蛛。二者相撞的瞬间爆出大团绿火,将整条巷子照得如同鬼域。
火光中,他看见铜人们胸甲上都刻着相同的印记——半轮血月裹着青铜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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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裁缝铺
午时的阳光毒辣。
楚忘忧推开锦绣轩的店门时,门楣上的铜铃竟没有响。柜台后坐着个戴老花镜的裁缝,正用青铜顶针缝制一件猩红斗篷。
改衣服?老头头也不抬。
改命。楚忘忧将染血的外袍扔在柜台上。
老头终于抬头,镜片后的眼睛浑浊如煮熟的鱼目。他伸出三根手指捏起衣角,突然笑了:青铜血的味道...楚家小子?
您认识家父?
岂止认识。老头从柜台下取出个紫檀木匣,你满月时穿的百家衣,还是我缝的。
木匣打开,里面是件婴儿尺寸的软甲,通体呈暗青色。楚忘忧手指刚触到甲片,那些看似固定的鳞甲突然活了过来,如游鱼般顺着他手指攀附而上,转眼覆盖了整个右臂。
天工阁的青蚨甲。老头眯着眼,本该在你二十岁时给你,可惜...
可惜什么?
老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细小的青铜珠。珠子滚落在地,竟自动排列成北斗七星图案。
快走!老头猛地关上木匣,他们在算你的位置!
楚忘忧撞破后窗跃出时,整间裁缝铺突然向内坍缩,就像被无形巨手捏碎的纸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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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双生月
夜。
楚忘忧蹲在钟楼飞檐上,看着天幕中越发清晰的双月。血月在上,青铜月在下,二者之间隐约有光丝相连。
苏枕雪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月相每重合一次,你的青铜化就加深一分。
她没有点灯,但右手指尖燃着幽蓝火焰,照亮半边脸庞。左眼依旧是清澈的黑色,右眼却已经完全变成青铜色,瞳孔里浮动着微型星图。
还剩多久?楚忘忧问。
苏枕雪指尖的火焰突然暴涨:三天后子时,双月完全重叠。她顿了顿,到时要么斩断血月,要么...
要么怎样?
变成第七个守塔铜人。
远处传来钟声。楚忘忧突然按住心口——这次他清楚地看见,自己手腕血管里流动的不再是血,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青色液体。
苏枕雪的火焰映照下,两人投在瓦片上的影子正在慢慢站起,轮廓边缘长出尖刺般的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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