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的石笋在幽光下泛着冷白，裴玄枵指腹擦过天衍之眼的血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慕卿黎的神魂在水晶球里轻吟，那声音像极了她从前替他包扎伤口时哼的小调。
周元消散前那句“天道的局”还在他耳中嗡嗡作响，此刻洞穴外的脚步声混着法器破空声逼近，他喉间泛起腥甜——这是天衍之眼过度使用的征兆。
“裴公子。”沈落雁的青鸾剑嗡鸣一声，剑身上的凤纹泛起微光。
她侧耳听了听洞外，袖中几张金纹符箓已攥出褶皱，“来的至少有化神期修士，带头那个......”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剑柄，“灵气里有股腐木味，像问天道用的阴毒法门。”
裴玄枵的瞳孔微缩。
天衍之眼发烫的瞬间，他看见了——洞外二十步处，七个灰袍人呈北斗阵围拢，为首老者黑袍翻涌，腰间挂着串人骨念珠，每颗骨珠都刻着扭曲的咒文。
那是问天道大长老“枯木真人”，三年前血洗青岚宗时，他用这串念珠绞碎过百个筑基修士的魂魄。
“护好补天鼎。”裴玄枵将补天石塞进沈落雁掌心，星芒从他指尖窜出，在身周凝成七枚星子。
这是玄枵氏秘传的“北斗锁魂阵”，但他此刻气息不稳，星子边缘泛着虚光——时之回溯用了两次，他的经脉像被火烤过的麻绳，每动一次都疼得发颤。
洞外突然响起刺耳的尖笑。
枯木真人当先踏进来，人骨念珠撞出咔嗒声：“裴小友，把那两半神魂交出来，老夫保你全尸。”他浑浊的眼珠扫过水晶球，喉结滚动，“天道使者说了，谁献上神魂，就能在新天道里占个位置......”
“放屁。”裴玄枵的星子骤然暴涨，最前排的灰袍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星芒洞穿胸口。
他盯着枯木真人腰间的念珠，记忆翻涌——青岚宗的小弟子们临死前也是这样的表情，瞳孔里映着骨珠的光，然后魂魄被绞成碎片。
沈落雁的符箓“唰”地飞出去，三张定身符、两张爆炎符，精准糊在剩下六个灰袍人脸上。
定身符的青光刚起，爆炎符就炸成火团，两个灰袍人惨叫着撞在洞壁上，焦黑的尸体滑落时碰翻了石桌，水晶球晃了晃，里面的神魂突然亮得刺眼。
“好手段！”枯木真人怪笑，人骨念珠突然暴长，化作一条骨链缠向裴玄枵脖颈。
裴玄枵旋身避开，星子却被骨链撞散两枚——这骨链里封印着至少三十个化神修士的魂魄，怪不得周元说问天道是“余孽”，原来他们早和天道使者勾连。
“小心他的左手！”沈落雁突然低喝。
她的青鸾剑已刺中枯木真人右肩，但那老东西竟像没知觉似的，左手掐了个诡谲法诀，洞顶的石笋簌簌坠落。
裴玄枵天衍之眼骤亮，预知到三秒后石笋会砸中沈落雁脚边——他想也不想，旋身将她拽到身后，左肩却被石笋尖擦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裴公子！”沈落雁急得眼眶发红，青鸾剑振出十二道剑影，将两人护在中间。
她指尖快速结印，一张金色的“破妄符”拍在枯木真人额间——这是她压箱底的符，能破掉五成幻术。
果然，枯木真人的身影微微虚化，露出背后三道影子——竟是分魂术！
裴玄枵舔了舔嘴角的血，疼痛感反而让他的思路更清晰。
天衍之眼告诉他，枯木真人的主魂在中间那个影子里，而他的破绽在......他盯着枯木真人腰间的念珠，突然笑了：“你以为用活人魂魄温养念珠就能无敌？”他屈指一弹，剩下的五枚星子全部扎进骨链，“玄枵氏星芒，专克阴魂！”
骨链发出刺耳的尖啸，原本漆黑的骨珠开始崩裂，露出里面灰白的魂体。
枯木真人脸色骤变，主魂影子瞬间缩回本体，人骨念珠“当啷”掉在地上。
裴玄枵趁机欺身而上，星芒凝成的剑抵住他咽喉：“说，天道使者给了你什么好处？”
“哈哈哈哈！”枯木真人突然咳出血沫，他的瞳孔里爬满黑纹，“你以为杀了我就能知道？天道的局......”他的手突然抓住裴玄枵手腕，黑纹顺着皮肤往上窜，“连你身边的女人都是局的一部分！”
沈落雁的青鸾剑立刻刺进枯木真人心脏。
老东西的身体像烂泥般瘫软，黑纹却仍在裴玄枵腕间蔓延。
裴玄枵咬着牙运功逼毒，余光瞥见沈落雁正在捡地上的人骨念珠，她的指尖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
“他刚才说的......”沈落雁突然抬头，目光灼灼，“你信吗？”
裴玄枵扯下衣角缠住伤口，血立刻浸透了布料。
他望着水晶球里的神魂，慕卿黎的金红符文还在缓缓转动，“破局”二字在幽光中若隐若现。
周元说天道的局，枯木真人说沈落雁是局的一部分，可他能信谁？
洞外突然响起更剧烈的灵气波动。
这次不是脚步声，是某种庞大的威压，像山崩前的闷雷，震得洞顶石屑簌簌落下。
沈落雁的青鸾剑自动出鞘，剑尖指向洞外，凤纹亮起刺目的红光——这是剑器预警强敌的征兆。
裴玄枵的天衍之眼第三次发烫。
这一次，他看见了三十三天外的云层里，站着个穿白衣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他，脚下踩着九道金色锁链，每道锁链都缠着星辰般的光——是九柱之主的气息。
而他怀里，抱着个水晶瓶，瓶中飘着半缕熟悉的魂魄，和洞穴里的神魂遥相呼应。
“裴公子......”沈落雁的声音发颤，她指向洞外，“灵气倒灌的方向变了，像是......”
裴玄枵握紧补天石，慕卿黎的神魂吟唱突然变得急促，像在催促他做什么。
他望着洞外浓重的阴影，喉咙发紧——这次来的，怕不是问天道的余孽，而是真正的天道使者。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水晶球里，“破局”二字终于完全显形，金红符文突然炸开，化作万千光点，钻进了裴玄枵的天衍之眼。
他的瞳孔瞬间变成星辰的颜色，耳边响起慕卿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玄枵，我从未离开。”
洞外传来衣袂翻飞的声音，比之前更冷、更重的威压笼罩下来。
裴玄枵将沈落雁护在身后，星芒在周身凝聚成完整的北斗阵——这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抢走慕卿黎的神魂。
哪怕来的是天道，他也要撕了这局。
沈落雁握紧青鸾剑，看着裴玄枵染血的背影，突然想起周元消散前的笑。
她袖中还攥着刚才捡到的人骨念珠，指尖触到一枚骨珠上的刻痕——那是个“卿”字，和慕卿黎的名字同字。
洞穴外的阴影里，一道白衣身影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隐在雾中，却有声音像冰锥般刺进两人耳中：“交出神魂，否则，这洞穴里的每一粒尘埃，都会成为你们的墓碑。”
裴玄枵的天衍之眼亮起星辰的光。
他望着白衣人脚下的九道锁链，突然笑了——时之回溯还剩一次，而这次，他要逆的，是天道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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