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老峰比想象中还要远。
我们日夜兼程走了三天，幽冥号角声始终在身后不远处回荡。石大山的伤势时好时坏，柳如烟的燃魂针后遗症也时常发作。只有我的状态出奇地好——左臂的金色纹路不再疼痛，反而在接近五老峰时微微发热，像是回家的游子。
前面就是。玄机子指着远处五座如手指般耸立的山峰，五老峰，象征五行五术。
夕阳将五座山峰染成血色，远远望去，宛如一只巨手从地底伸出，想要抓住什么。山脚下散落着几户人家，但我们不敢停留——楚家的眼线可能已经先到了。
古墓入口在中间那座峰的山腰。白玲珑用水月镜观察着，有阵法守护，寻常人找不到。
我们绕开村庄，沿着猎人小径上山。随着海拔升高，空气中的灵气越来越浓，我的左臂纹路开始自动组合成各种图案，像是某种密码。
它在响应古墓的召唤。白玲珑盯着我的手臂，这些符文...我在琳琅的笔记中见过类似的。
山路越来越陡，最后变成几乎垂直的崖壁。玄机子取出铜钱剑，念咒御剑，在光滑的岩壁上凿出踏脚处。我们像壁虎一样攀爬，手指抠进冰冷的石缝，脚下是万丈深渊。
爬到山腰时，月亮已经升起。借着月光，我看到岩壁上有一道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的石门——如果不是左臂纹路突然大亮，根本发现不了。
就是这里。玄机子摸了摸石门上的纹路，需要五术之力才能打开。
白玲珑取出她那两块阴阳玉，柳如烟和我也拿出我们的。四块玉拼在一起，形成一个残缺的圆形，只缺山门那一块。
张清源带着最后一块。我摸了摸石门，但师父说过，山门弟子有特殊方法
我将左臂贴在石门上，金色纹路立刻流动起来，与门上的凹槽完美契合。一阵机关转动的咔咔声后，石门缓缓滑开，露出黑洞洞的甬道。
阴冷的风从甬道深处吹来，带着陈腐的气息和某种古老的压力。我们点亮火折子，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火光映照下，两侧墙壁上满是壁画，色彩依旧鲜艳。
第一幅画着五个装束各异的人围坐在石桌旁，桌上放着一条被分成两半的龙——一半黑，一半金。第二幅显示他们将黑龙封入一个婴儿体内，金龙封入另一个婴儿。第三幅最为诡异——五个掌门人各自手持一块玉佩，而那两个婴儿被放在一个巨大的太极图上...
阴阳同源...柳如烟银眸闪烁，所以阴蛟阳龙本是一体？
石大山突然按住太阳穴，独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我想起来了...二十年前...楚家老祖说过类似的话...
继续向前，甬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中央摆着五口石棺，排成五边形。每口棺椁上都刻着不同的符文——山、医、命、相、卜。而山门那口棺椁上方，悬浮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张清源！
师父！我冲过去，却发现那只是个虚幻的投影。
投影中的张清源盘膝而坐，双眼紧闭，周身环绕着七盏油灯。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睁眼，目光穿透虚空与我们相遇。
小七...投影的声音沙哑虚弱，到底还是找来了...
师父！您在哪？我急切地问，我们来救您！
张清源苦笑：救？不必了。我自愿入此死局，为的就是给你们争取时间。他看向其他人，五术传人齐聚，很好...但还差最后一步。
什么最后一步？白玲珑追问。
五玉合璧，重现阴阳印。张清源的投影开始闪烁，千年之劫将至，唯有真正的阴阳主宰才能...
话未说完，投影突然剧烈扭曲。张清源面露痛苦之色，背后的黑暗中浮现出几双猩红的眼睛。
他们找到我了...他艰难地说，听着，小七，你体内的阴蛟不是被封印，是被驯服的。那些金色纹路是第一代山门掌门留下的控制术...
什么？我们异口同声。
时间不多了...投影越来越淡，五老峰下有座祭坛...把五块玉...放在...
投影啪地消失了，七盏油灯同时熄灭。石室剧烈震动，灰尘从穹顶簌簌落下。
他在峰下！我转向石室另一侧的通道，那里肯定通往祭坛！
我们刚跑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石门崩塌的巨响。回头看去，几个黑衣人被砸得血肉模糊，而烟尘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阴兵将领！它的黑甲上还留着我之前造成的裂痕，头盔下两团绿火死死盯着我们。
幽冥界办事，闲杂人等...退散！它的声音像是千百人同时嘶吼。
石大山怒吼一声，彩色石子再次出手，七色烟雾化作鬼影扑向阴兵将领。将领不躲不闪，黑甲上的裂痕突然张开，像嘴巴一样将鬼影吞了进去！
走！玄机子推着我们冲向通道，它吞得越多越强！
通道一路向下，坡度陡得几乎要滑倒。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止阴兵将领，还有更多杂乱的脚步——楚家的人也到了！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中央确实有一座圆形祭坛。祭坛上刻着与我一模一样的金色纹路，五个凹槽均匀分布在边缘，对应五块阴阳玉。
快！白玲珑将她的两块玉放入医门和相门的凹槽，柳如烟也把我们的放进山门和命门。
还差卜门！玄机子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我的玉佩在二十年前就...
阴兵将领已经出现在通道口，它身后是更多阴兵，以及...楚天明和一群黑衣人！
没时间了！我跳上祭坛，左臂按在卜门凹槽上，试试这个！
金色纹路脱离手臂，填补了最后一个空缺。祭坛顿时亮起耀眼的光芒，五色光华交织成网，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阴兵切成碎片。
楚天明金焰护体，勉强挡住光网：妹妹！回来！祭坛启动需要活祭品！
柳如烟犹豫了一下，银眸看向我。我摇摇头：别信他。
我没骗你！楚天明声音中罕见地带着急切，阴阳印需要阴阳容器的血！他会死！
白玲珑突然惊呼：他说得对！看祭坛中央！
光芒交织处，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文字：阴阳归一，血祭通天。
我心头一震。难道张清源引我来此，就是为了让我当祭品？
就在这犹豫的刹那，阴兵将领突破了光网，巨剑横扫，将玄机子击飞数丈！石大山怒吼着冲上去，却被一剑穿腹，钉在石壁上。
大山！柳如烟银眸含泪，就要冲过去。
别动！白玲珑拉住她，看沈小七的手臂！
我低头一看，左臂的金色纹路正在疯狂流动，与祭坛上的纹路呼应。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不是祭品，我是钥匙！
都退后！我站在祭坛中央，左臂高举，阴阳归一！
纹路脱离手臂，在空中交织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阴兵将领的巨剑劈来，却在触及太极图的瞬间化为齑粉！楚天明的金焰也被压制，不得不后退数步。
太极图缓缓旋转，散发出古老而威严的气息。灰雾人突然从阴兵身后飘出，声音中带着惊恐：阻止他！那是真正的阴阳印！
但已经晚了。太极图中射出五道光束，分别连接五块阴阳玉。玉中的力量被激发，沿着光束汇聚到中央，形成一个耀眼的光球。
光球中，隐约可见两条小龙——一黑一金——正在嬉戏打闹，宛如兄弟。它们突然注意到我们，好奇地凑过来，在我和柳如烟之间来回游动。
阴阳同源...白玲珑喃喃道，原来如此...
灰雾人突然暴起，幽冥令牌射出一道黑光，直取我的心脏！柳如烟闪身挡在我面前，银眸大亮，但黑光轻易穿透她的防御，眼看就要命中——
千钧一发之际，两条小龙融合为一，化作一道黑白交织的光幕，挡住了黑光。灰雾人惨叫一声，令牌上出现裂痕。
不可能！阴阳印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光幕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是张清源！他手持铜钱剑，衣衫褴褛但目光如电：因为他们是千年来第一对真正平衡的阴阳容器！
灰雾人惊恐后退：张...守墓人！你还没死？
等你先死！张清源的虚影一剑劈下，灰雾人仓皇躲闪，半边身子仍被剑气扫中，黑雾四散。
阴兵将领见势不妙，抓起受伤的灰雾人就要撤退。楚天明也带着黑衣人退出溶洞，临走前深深看了柳如烟一眼：妹妹...保重...
随着敌人退去，太极图渐渐消散。两条小龙依依不舍地分开，重新回到各自的光束中。五块阴阳玉咔嗒一声合为一体，变成一块完整的圆形玉佩，落入我手中。
张清源的虚影也变得透明：小七...做得好...现在去峰顶...那里有...
虚影消散前，他看向石大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大山...对不起...琳琅的魂魄...
石大山已经奄奄一息，但听到这个名字，独眼突然亮了一下：她...在哪...
幽冥界...核心...张清源的声音越来越弱，五玉合璧...可开...
虚影彻底消散了。溶洞恢复平静，只剩下我们的喘息声和石大山的血滴在地上的轻响。
柳如烟迅速为他处理伤口，但伤势太重，银针只能勉强吊住一口气。白玲珑检查后摇摇头：伤及本源，普通医术没用。
石大山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我手中的完整阴阳玉：峰顶...张清源说...去...
玄机子背起他：我们一起上去。
离开溶洞，我们找到一条通往山顶的小路。夜色已深，但阴阳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前路。随着海拔升高，玉佩越来越烫，我的左臂纹路也再次活跃起来。
快到了。白玲珑指着上方，那里有光。
山顶是一块平坦的巨石，中央孤零零地立着一座石碑，碑前跪着一具枯骨。枯骨手中捧着一块玉板，上面刻满了与我一模一样的金色纹路。
这是...我走近细看，发现枯骨的衣服虽然风化严重，但仍能辨认出是道袍样式，腰间还挂着一块山门令牌。
第一代山门掌门...玄机子肃然起敬，传说他自愿在此守墓千年...
我跪下磕了三个头，枯骨手中的玉板突然亮了起来。一道金光射出，在空中形成一幅地图——某处山脉中标记着一个红点，旁边写着幽冥眼三个字。
幽冥界的入口...白玲珑声音发颤，琳琅的魂魄就在那里！
石大山突然挣扎着从玄机子背上下来，踉跄走到石碑前，用染血的手指在上面写下几个字：命门石大山，赎罪至此...
写完，他独眼中的光芒熄灭了，身体缓缓倒下。我们来不及悲伤，因为石碑突然裂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这是...柳如烟银眸闪烁。
守墓人的传承。玄机子沉声道，石大山用生命为我们开了路。
阶梯尽头有什么在呼唤着我，左臂纹路和阴阳玉同时发烫。我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
走吧，完成师父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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