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卷着杏花瓣扑进废弃染坊,带着初春特有的清甜与凉意。
王佳期蜷在染缸旁的草堆里,季衍之的军大衣裹得她密不透风,可后颈还沾着通风井里的凉水,顺着脊椎往下钻,像一条冰冷的小蛇滑入骨髓。
她盯着他蹲在青石板上的背影——煤油灯在他指间跳跃,将那张从通风井里摸出来的地图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的指节重重一按“白露堂”三个字,像是要把纸页戳穿。
“这处据点在虎啸帮祠堂地下。”季衍之低声说道,声音压得极低,煤油灯在他眼底晃出两簇跳动的火苗,“陆天佑说要给你办‘北疆第一豪婚’,祠堂是必经之路。”他突然转头,军帽檐投下的阴影刚好遮住眉峰,“你今天在山林里说周慕云是端亲王外孙,可还查着旁的?”
王佳期把冻得发僵的手揣进袖子里,指尖几乎失去了知觉。
她想起在周慕云书房翻找时,檀木匣底下压着的那张泛黄诏书,“逊位”二字被红笔圈了三道。
“他书房有半柜子复辟密信。”她舔了舔冻得发木的嘴唇,舌尖有些麻木,“婚礼那天,他要穿的吉服是明黄色暗纹——”
“龙袍料子。”季衍之接口,指腹轻轻擦过她掌心里未愈的针孔。
那触感微凉,却带着某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那是她在通风井里被铁丝划的,血珠早已凝固,只留下一道暗红的痂。
他突然解下自己的围巾,绕在她脖子上打了个死结。
围巾还带着他颈间的温度,混着一点硝烟味和皮革的气息,包裹住她的脖颈,像一层温暖的屏障。
“明天卯时三刻,我让洛副官带一队人扮成送嫁妆的。你趁机把地图夹层里的火药带进去。”
王佳期的手指在围巾里蜷了蜷,仿佛能感受到那份温度正从指尖蔓延至心底。
“我在绣楼试嫁衣时,地库钥匙挂在陆天佑三姨太腰上。”她摸出袖中那截银簪,簪头磨得发亮,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她下午嗑瓜子时,我用这簪子撬了她的妆匣。”
季衍之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她耳后那道淡疤——三年前战地医院的弹片留下的痕迹。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指尖轻柔地拂过她耳后的疤痕,那一瞬间,王佳期几乎听见心跳的声音。
“后半夜我去趟营地。”他抓起桌上的地图塞进怀里,军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睡会儿,天一亮就跟送妆队伍进城。”
染坊木门“吱呀”一声合上时,王佳期突然喊住他:“季衍之。”她裹紧军大衣坐直,草屑从发间簌簌往下掉,落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如果我在祠堂触发火药时……”
“不会。”他转身,月光从破窗斜斜切进来,在他脸上劈出明暗两半,如同刀锋划过的脸庞更显坚毅。
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在染缸里的花瓣,“我埋在野杏林的第三队暗桩,会在你点引线的同时冲进来。”他顿了顿,眼神柔和了些,“我答应过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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