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发深沉,墨色的夜幕如一块沉甸甸的幕布,将整个世界笼罩。
狂风呼啸着灌进程琳的衣袖,那股寒冷仿佛带着尖刺,直直穿透肌肤,刺入心底。
程琳冻得手脚冰凉,她下意识地把身子蜷缩起来,试图以此来缓解牙齿间不受控制的颤抖,可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却如影随形。
那几个人还在黑暗中鬼鬼祟祟地摸索着,时不时传来低声的呢喃,还会偶尔回头朝她这边投来几瞥。
程琳侧身,努力想要集中精神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然而,她的意识却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有一团迷雾在脑海中肆意弥漫,根本无法凝神细听。
她缓缓抬头仰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浓稠的漆黑,唯有点点淡月的清辉,从树叶的缝隙间如丝线般洒下。
程琳心中一阵悲凉,也许时间会就此停住,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如霜般皎洁的满月,那明媚温暖的骄阳,还有那繁华热闹的相府……
就在她感觉最后一丝力量也在渐渐流逝,身体如同坠入冰窖之时,一丝温暖竟奇妙地蔓延至全身。
她蓦地睁大眼睛,只见红色的火焰猛地蹿起,瞬间照亮了眼前的黑暗。
原来,他们从枯木枝里抽出几块木头,生起了火。
程琳静静地凝视着那跳动的火焰,思绪如脱缰的野马,一些想法如闪电般窜进她的心底。
对于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气味,她似乎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测,答案仿佛就在眼前,呼之欲出。
然而,树叶突然沙沙作响,可那声音又不像是单纯被风吹动发出的。
程琳的思绪瞬间被打断,刚刚快要触及的答案,此刻又如同镜花水月,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恼怒之情,可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生生定格。
“岳磊,你终于来了。”
关常安那阴戾的声音在风中肆意鼓荡,仿佛带着无尽的怨毒。
紧接着,他凶狠地拿起利剑,直指岳磊。
但此时此刻,岳磊的眼中唯有那身着淡青色衣衫的女子。
她斜靠在巨大的岩石上,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肩头,显得微微有些狼狈。
身上的衣服还是离开相府时所穿,如今已变得单薄且破乱不堪,即便隔着那浮动跳跃的火花,岳磊仍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程琳。”
岳磊怕自己的声音惊扰到她,只能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轻声呼唤。
仅仅才过去半个月的时间,可在岳磊心中,却仿佛已经历经了三秋的漫长岁月。
当初,初闻她在广福寺凭空消失不见,他的心中先是涌起一阵震惊,紧接着便是如火山爆发般的愤怒。
他早已精心安排好了一切,满心期待着能带着她游历山水,一同领略京城秋天那如诗如画的美景,与她携手共度一段悠闲惬意的时光。
然而,这个他视为妹妹般想要宠护一生的女子,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哪怕他动用了相府最精锐的士兵,将整个京城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没能找到关于她的一丝一毫线索。
相府因为程琳的失踪,仿佛瞬间失去了往日的生机,陷入了一片死寂。
下人们连低声交谈都不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本就处于暴怒边缘的岳磊。
然而,偏偏有人胆大包天,不怕死。
逃出升天的关常安竟然在这个时候给他送来密信,告知他程琳在自己手上。
看到密信的那一刻,岳磊心中只有一个坚定不移的想法:一定要亲手活捉关常安。
杀了他?不,那太便宜他了,他要让关常安生不如死。
此刻,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儿,岳磊的眼中微微泛起了一丝暖意。
可是,他却看到她显得如此虚弱,看向自己的神情满是恍惚。
在这段时间里,她一定遭受了无数的痛苦与煎熬吧。想到这里,岳磊只感觉心像被针扎过一般,痛彻每一个细胞,眉宇间不自觉地沉郁下来。
在闪烁的火光中,岳磊只能看清程琳那依稀的身影,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的脚不由自主地朝着她走去。
可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只见寒光一闪,一把剑已然架在了程琳的脖子上。
李旦粗鲁地拽起程琳,锋利的剑锋无情地刺伤了她那如婴儿般娇嫩的肌肤,剑锋上瞬间染上了一丝鲜艳的血色。
“别动,再动我就杀了她。”
李旦凶神恶煞地吼道,抓住程琳的手愈发用力,眼睛死死地盯着岳磊,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
岳磊猛地停住脚步,眸光瞬间变得如寒霜般冰冷,沉声怒喝:“你敢!”
“不愧是岳相,竟然真的单枪匹马就来了。”
这时,关常安缓缓从黑暗中踱步而出,他挑了挑眉,脸上挂着一抹冷笑:“只是这刀剑可不长眼,万一不小心割破了夫人的喉咙,那可就不妙了。”
关常安稍等了片刻,四周安静得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确定只有岳磊一人后,他才敢大着胆子现身,毫不畏惧地迎上岳磊那冷冽如萧杀的目光。
岳磊薄唇紧紧抿起,浑身的气息骤然间又降低了几分,怒极反笑:“关大人果然命大,好一副狗胆。”
此刻,岳磊俊美的脸上挂着如月般的笑容,在晃动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极致邪魅。
他身着锦衣华服,手中折扇轻轻摇曳,本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可在场所有人却感觉心房瞬间收紧。
程琳不言不语,只是怔怔地凝视着岳磊,清晰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彻骨寒气。
然而,一股暖流却在她心中悄然流淌,这个男人终究还是来了。
关常安要用她作为诱饵,程琳此前是何等的惶恐。
她既害怕自己的丈夫因此陷入绝境,又担心这一切计划最终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害怕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生死,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失落感,几乎将她淹没。
幸好,他终究还是顾及着她,想到这里,泪水忍不住无声地从她脸颊滑落。
程琳再次看去,只见岳磊一人傲然站在中间,几名黑衣男子如恶狼般将他团团围住。
他手中仅有一柄白玉折扇,程琳深知,这便是他克敌制胜的利器,以他的身手,对付这些人本应绰绰有余,可如今自己却成了他的负担。
“夫君,小心!”
看到一个黑衣男子举剑朝岳磊狠狠劈去,程琳的心猛地一紧,急切地轻呼出声。
她那如莺啼般的声音此刻却显得有些嘶哑,仿佛是在沙漠中长途跋涉、失去水源的旅人。
这声音听在岳磊耳中,宛如一把锐利的刀,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只见他手中折扇灵活翻转,迅速侧身,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那凌厉的剑锋,紧接着用力一掌拍出。
那黑衣男子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失去了生息,歪着头重重倒地。
其他几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岳磊是如何出手,同伴便已倒地身亡,他们握着剑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纷纷偏头相互观望,眼中满是恐惧。
“愣着做什么,给我杀了他。”
关常安的声音已然失去了耐性,充满了浓重的戾气。
随着这一声冷喝,局势瞬间变得混乱不堪,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对峙与交战。
只见岳磊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在人群中快速穿梭,衣袂飘飘,手中的白玉折扇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随着他的身形翩翩起舞。
不一会儿,几名黑衣人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关常安看清局势后,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
这些人可都是他在暗地里精心培养的侍卫,跟随他多年,个个身手了得,没想到在岳磊一人面前,却丝毫讨不到好处。
关常安怎么也没想到岳磊的身手竟然如此不凡,难怪他敢独自一人前来,还能如此气定神闲。
眼看着自己的侍卫不断倒下,他怎能就此放过岳磊。关常安紧紧捏拳,疾步走到程琳面前,从李旦手中接过剑,朝他使了个眼色。
瞬息之间,黑衣侍卫全部倒地。
岳磊轻轻一挥衣袖,姿态优雅,纤尘不染,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笑容:“关大人,放了程琳,我还可饶你一命。”
关常安冷笑一声,眼中满是疯狂:“好大的口气,岳磊,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今日,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活着离开。”
话刚落下,他手中的剑瞬间刺入程琳的皮肉,程琳只感觉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岳磊大惊失色,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与恐惧而微微颤抖:“住手,你开出你的条件。”
“条件?岳相如此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到。”看到岳磊惊慌失措的模样,关常安仿佛找到了极大的乐趣,眸色中染上了兴奋的光芒:“岳磊,我要你砍下自己的右臂,不然岳夫人的右臂可就保不住了。”
程琳心中大骇,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拼命摇头,嘶声喊道:“不可以!”
想到如今的情形皆是因自己而起,程琳的脸色瞬间惨如白纸。
关常安大喜过望,瞥了一眼程琳,声音中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兴奋:“岳相,快动手吧,我的耐心可有限得很。”
岳磊紧绷着脸,表情似乎有些为难,说出的话又仿佛带着几分认命的无奈:“拿剑来。”
关常安立刻将腰间的软剑抽出,扔了过去。他死死盯着岳磊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将岳磊所有的愤怒与慌乱都尽收眼底。
一种异常的兴奋在他心中不断扩张,关常安忍不住发出尖锐刺耳的狂笑。
“哈哈哈……岳磊,你也有今天,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哈哈哈哈哈哈……”
程琳的心瞬间被心酸填满,又惊又怒,泪水不停地涌出,她凝泪不断地朝岳磊抗拒着:“夫君,不要!”
在她心中,这样一个尊贵无比的男子,怎能就这样失去他的风华无双。
看着程琳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一颗滚落,仿佛滚烫的烙铁,低落在他的心上,灼伤了他的心。
岳磊回眸,与程琳对视,无法忽视她眼中那滚烫的泪花。他慢慢扬起手,手中剑气如虹。
就在关常安那不可一世的笑容里,在岳磊徐徐落下软剑之时,程琳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踩在关常安的脚背上。
趁他吃痛,脖子上的力量稍稍减弱,她双手猛地抓住剑,用力一推。
此刻的她只知道不能让岳磊为了自己失去右臂,哪怕这过程中疼痛难忍,她也顾不上了。
程琳迅速挣脱了关常安的控制。
关常安突然吃痛,微微一惊,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安。
他立刻想要抓住身旁的程琳,可已经迟了半步。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他的身体被一剑刺穿,剑刃穿堂而过。
鲜血从关常安的嘴里如喷泉般喷薄而出,他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胸前的剑,眼中充满了不甘、恐惧,还有一种仿佛世界毁灭般的绝望。
杀戮的血腥之气瞬间弥漫开来,蘸满了一地,充斥在空气中,令人作呕。程琳只感觉头晕目眩,身子不由自主地朝着地面跌扑而去。
就在她即将摔倒的刹那,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一股熟悉的清香沁入鼻中,缓解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带来的冲击。
程琳在吐吸间,全是岳磊那熟悉的气息,她那颗慌乱的心这才渐渐安定下来。
岳磊低搂着怀中的女子,仿佛方才那血腥的杀戮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他旁若无人地轻轻抚上程琳的脖子、手掌,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然而,当他的手触碰到那黏糊温热的鲜血时,心中只剩下无尽的心疼。他柔声道:“别怕。”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如同一股春风,温和无比,又如甘露般,在程琳那干涸的心田里绽放出芬芳。
不知为何,程琳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轻轻触动,眼中晶莹的泪珠如同失控的珠子,一滴,一滴,不停地滑落,在脸颊两侧肆意流淌。
看着程琳无声的眼泪,岳磊心痛的感觉愈发强烈。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为她拭去泪痕,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不怕了,我们马上回家。”
他想用这温柔的话语,彻底抹去她心中的无助与恐惧。
程琳知道此刻自己不应该沉浸在黯然伤神之中,可情感却不受控制。
她轻轻退出岳磊的怀抱,环视了一眼四周,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具尸体,还有倒靠着、尚未咽气的关常安,他睁着一双可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仿佛来自地狱的凝视。
程琳突然意识到似乎少了一个人,那个丑陋的矮男去哪里了?她心中再次涌起一阵不安,连忙拉过岳磊的袖子:“夫君,还有一人不见了。”
“哈哈哈……岳磊,我的脸,我……我的痛苦全都因为……因为你,我没想活,你们也别想活,谁……谁都别活。”
关常安断断续续、苟延残喘的声音,混合着悬崖边狂风的怒吼,让人心悸不已。
“你,死有余辜。”
岳磊似乎感受到了程琳的害怕,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温柔地护在怀中。
然而,他落在关常安身上的眸光却足以冰封千里,同时,他也在暗暗留意着四周,寻找李旦的踪迹,准备一并解决。
突然,岳磊瞥见林中闪烁的光亮,有人举着火把。
程琳的心猛地一沉,慌乱地抓起岳磊的手:“快走,快走,夫君。”
看到火把的那一瞬间,程琳终于明白了为何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异味——是油!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关常安要在下山路口堆满干柴,为什么要等十几天,也就是今天才带她来到此处。
他一直在等,等油的气味慢慢飘散,不让人起疑。
然后用火封住唯一的下山路,前方又是悬崖万丈,他们已然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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