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台之上，韩夜缓缓站起身，银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柳清瑶苍白的面容。他微微偏头，似乎努力在回忆什么，却最终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你。”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冰刃，狠狠刺入柳清瑶的心脏。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口——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记忆里消失，如同流沙从指缝间滑落。
敖璃捂着渗血的左眼，踉跄着上前：“韩夜！你——”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等等……我刚才要喊什么？”
韩夜的目光扫过她们，最终落在悬浮的时之沙漏上。沙漏已经停止破碎，青金色的时之砂重新开始流动，但其中隐约掺杂着一缕暗红色的杂质。他伸出手，指尖轻触沙漏表面，低声道：
“这是……我的东西？”
柳清瑶猛然惊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碰它！”
韩夜皱眉，下意识甩开她的手。一道无形的时空之力迸发，柳清瑶被震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祭坛边缘的石柱上。她闷哼一声，青莲印记应激亮起，才勉强稳住身形。
“清瑶！”敖璃冲过去扶住她，独眼中混沌的灰色剧烈翻涌，“该死……我的记忆正在被干扰！”
“是时空反噬……”柳清瑶咬牙，死死盯着韩夜——不，此刻的他已经不能完全称之为“韩夜”了。他的发色从苍白转为银灰，面容依旧年轻，却透着一股非人的冷漠。
“必须让他想起来！”她挣扎着站直身体，从怀中取出那枚已经黯淡的玉佩。玉佩背面的“空”字完全亮起，而“时”字却几乎看不见了。
“韩夜！”她高举玉佩，声音发颤，“你还记得这个吗？是你用五十年寿元，从血眼盟手中救下我！”
韩夜的动作顿了一下。
一丝微弱的波动从他眼底闪过，但转瞬即逝。他抬手按住太阳穴，似乎有些痛苦：“这些画面……是谁的记忆？”
柳清瑶没有放过这一丝希望，继续道：“葬剑谷里，你为我挡下凌霄子的血咒！镜湖畔，你以血温养我的魂魄！这些……你全都忘了吗？！”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被时空封闭的记忆之门。韩夜的银瞳中泛起涟漪，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突然单膝跪地，发出一声低吼。
“啊——！”
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爆炸——
*柳清瑶手腕上的金莲印记……*
*敖璃的龙炎照亮葬剑谷的黑暗……*
*莫长老在火焰中微笑：“为师者，当为弟子铺平前路……”*
这些画面每一帧都带着灼热的温度，烫得他灵魂战栗。
“我……是韩夜？”他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柳清瑶眼眶通红，正要上前，整座宫殿却突然剧烈震动！
“轰隆——！”
穹顶的裂痕再度扩大，暗红色的雾气从缝隙中渗入，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赫然是噬界之眸的残念！
“愚蠢……”人脸发出沙哑的嗤笑，“以为毁灭我的本体就结束了？我早已将一缕分魂藏入时之砂中！”
敖璃脸色大变：“它寄生在沙漏里！”
人脸贪婪地望向韩夜：“多完美的容器啊……时空之力的适格者，只要占据你的身体，我就能真正掌控时之沙漏！”
红雾如潮水般扑向韩夜！
“小心！”柳清瑶纵身跃起，青莲印记绽放刺目光芒，一道屏障挡在韩夜面前。然而红雾竟直接穿透屏障，径直钻入韩夜的心口！
“呃啊——！”韩夜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银瞳瞬间被血色浸染。他的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红纹，气息变得暴戾而混乱。
“韩夜！”柳清瑶想要靠近，却被一股狂暴的能量掀飞。
敖璃化作龙形盘旋而上，龙炎喷向被侵蚀的韩夜，却被他随手一挥——时空扭曲，龙炎竟反向朝她自己轰来！
“砰！”
敖璃从空中坠落，龙鳞焦黑。她挣扎着抬起头，只见韩夜（或者说被噬界之眸控制的躯壳）缓缓飘起，伸手握住了时之沙漏。
“终于……”韩夜的口中发出双重叠加的声音，既有他原本的声线，又混杂着噬界之眸的嘶哑，“这时空至宝，归我了！”
沙漏倾斜，时之砂的流动骤然加速。整个天阙祖地开始扭曲，祭坛的石砖一块块浮空，十二尊长老雕像的眼眶中，青色火焰转为血红。
“他在加速时空！”敖璃咳出一口鲜血，“再这样下去，整个祖地会崩塌！”
柳清瑶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死死锁定韩夜手中的沙漏。忽然，她注意到一个细节——
时之砂中的暗红色杂质，正随着流动逐渐汇聚到沙漏中央，形成一个微小的核。
“敖璃！”她低喝一声，“噬界之眸的核心藏在沙漏下半部分！只要毁掉它——”
“但那样会连韩夜一起……”敖璃猛地住口，明白了柳清瑶的打算。
柳清瑶已经冲了出去。
她的身形如一道青色闪电，指尖凝聚出纯粹的药灵之力，直刺沙漏底部！噬界之眸察觉意图，控制韩夜的身体挥出一道时空乱流。
“唰！”
柳清瑶的左肩被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她去势不减，右手狠狠插入沙漏底部的玻璃壁！
“给我……出来！”
青莲印记爆发到极致，她的手臂在时之砂的冲刷下迅速衰老、干枯，却硬生生从沙漏中扯出了一团跳动的暗红物质！
“不——！！！”噬界之眸发出凄厉尖叫。
韩夜的身体骤然僵直，银瞳中的血色褪去。他茫然地低头，看着柳清瑶血肉模糊的手，和那团被捏碎的红雾。
“清……瑶？”
这一声呼唤，让柳清瑶的泪水终于落下。
红雾彻底消散的刹那，沙漏轰然炸裂！青金色的时之砂如暴雨般倾泻，将三人淹没。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柳清瑶感觉到一双手紧紧抱住了她。
……
**当柳清瑶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中。**
脚下是无边无际的镜面，倒映着无数个“自己”——有幼时在药园嬉戏的她，有初遇韩夜时警惕的她，有葬剑谷中绝望的她……
“这里是时之砂的内部。”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柳清瑶猛地转身，看到韩夜静静站在那里，银瞳恢复了原本的黑色，发色也变回初见时的深褐。
“韩夜？！”她冲过去想要抓住他，手掌却穿透了他的身体。
“只是残像。”他苦笑着摇头，“我的肉身已经在爆炸中毁了，魂魄被时之砂卷入这片夹缝。”
柳清瑶摇头，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不，一定有办法！药灵圣体可以温养魂魄，我可以——”
“听我说。”韩夜轻声打断她，“噬界之眸虽然被消灭，但它加速时空的影响还在继续。天阙祖地正在崩塌，你必须带着敖璃离开。”
“那你呢？！”
韩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虚空中的某处：“时空法则正在修正错误……包括我这个‘不该存在’的人。”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柳清瑶疯狂催动青莲印记，试图留住他，却无济于事。
“记住。”韩夜最后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时之砂会重组，当沙漏再现时……”
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了。
纯白空间开始崩塌，柳清瑶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她看到一粒青金色的时之砂，轻轻落在了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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