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凛正在鸿胪寺的厢房内，忙着查看接待北荣官员的名单。
严世幡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压低声音汇报道：
“王爷，林十前来禀报，王妃今日未曾出院子，瞧着身子似是好些了，临了还练了一趟枪。”
裴文凛的目光猛地一滞，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
已经多久未曾看到叶璃晚练枪了呢？犹记得婚前，她总是一袭红衣在叶家后院的梅林之中舞动长枪，那身姿矫健无比，恰似游龙一般潇洒自在。
叶家遭遇变故之后，她便舍弃了练枪的习惯，转而讨好他。
再到后来，她甚至恨不能与他同归于尽，愧疚之感却又让她苟延残喘。
裴文凛心中明白，叶璃晚已然回不到往昔了。
自从大年初一以来，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努力去做一个合格的靖安王妃，就像帮他安排赵语溪的事情。
只是这顺从之中，总是暗藏锋芒。
严世幡悄悄瞄了一眼裴文凛。
自王妃的禁足解除之后，主子便吩咐他去调查王妃院里那个名为林十的小厮，还让他每日禀报王妃的动向。
他如今实在是摸不透主子对王妃到底是何意。
这算是监视？关怀？亦或仅仅是想知晓她每日的所作所为？
裴文凛若是知晓严世幡的疑惑，恐怕自己也无法给出答案。
因为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仿佛被某种力量驱使着，就是想要洞悉叶璃晚的一举一动。
他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那纷杂的思绪。
可不管他如何努力，纸上的字就是入不了眼。
“严世幡，咱们多久未曾回府了？”
裴文凛的声音因连日的劳累而略显沙哑。
严世幡一时有些迷糊。“王爷，今日已是初十，咱们已经九天未回府了。”
裴文凛站起身来，轻声说道：“嗯，是该回府好好歇息一日了。”
严世幡默默跟在其后。
当马车驶入靖安王府外的巷子时，裴文凛突然飞身跃出。
巷子里的梧桐树上隐匿着一个黑影，与夜色浑然一体。
黑影见裴文凛朝自己扑来，即刻出手反击，动作诡谲难测。
严世幡赶忙上前助阵。
交手约一炷香的工夫，严世幡不禁暗自心惊。
裴文凛的身手远在大内高手之上，自己的功夫向来不弱，两人联手竟然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黑影似乎无意久战，很快寻机逃走。
严世幡意欲去追，裴文凛却制止了他。
裴文凛跃到黑影适才所在之处，面色阴沉，冷冷地笑了两声。
他跳下树后，声音里透着怒火。“回府，方才之事，不许外传。”
叶璃晚练了一会儿枪，后背已然渗出了薄汗，白芙蕖担忧她身子刚刚复原，忍不住劝了好几回，可叶璃晚仿若未闻。
她只觉浑身轻盈无比，从未有过这般自在的感觉。
越练越是投入，那一身白色锦袍在月光的映照下翩然翻飞，宛如银龙跃海。
裴文凛踏入蒹葭苑时，奴仆们皆沉浸在叶璃晚的枪法之中，无人留意到他的到来。
白芙蕖眼尖，瞧见暗处的裴文凛，被吓了一跳。
“给王爷请安。”
白芙蕖的高呼让众人回过神来。
叶璃晚收枪落地，看到裴文凛，先是微微蹙了下眉，随后便迅速恢复了平静。“王爷深夜前来，可是有何事？”
裴文凛冷冷地瞥了叶璃晚一眼。“怎么，王妃不欢迎本王？你初一那日可不是这般态度！”
叶璃晚不知裴文凛的怒气从何而来，便尽量放柔了语调。“王爷莫要取笑，妾身怎敢不欢迎。”
裴文凛背着手走进里屋。“给本王备水沐浴，本王今日便宿在蒹葭苑。”
叶璃晚紧紧攥起拳头，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松开。
院子里的奴仆们忙碌起来。
严世幡守在蒹葭苑门外，抬头望向巷外的梧桐树，似乎明白了些许什么。
裴文凛沐浴之后，见叶璃晚僵立着不动，便将她揽入怀中，那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她的耳朵。
“叶老夫人她们快要抵达宁古塔了，安顿之处应当提前筹备。王妃，你意下如何？”
叶璃晚转过头去，默默走向沐浴之处。
咬一次也是咬，咬无数次也是咬。
既然要跪着走完往后的路，就不能在乎这些了。
叶璃晚原以为裴文凛怒气冲冲前来，会像往昔那般毫不留情地对待自己。
未曾想到，他今日竟是极尽温柔。
裴文凛觉得自己大概是入了魔，今日居然卑劣到用威胁来换取情/欲。
他一边无耻地用叶家女眷威胁叶璃晚，一边又担心她小产后初次同房会有心魔，终究没有像从前那般粗暴。
令他诧异的是，情到浓时，叶璃晚并未抗拒。
他心中一阵窃喜，叶璃晚终究还是爱着自己的！
许久之后。
叶璃晚背对着裴文凛，双眼空洞无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便是复仇的代价。
在成功之前，她必须一直如此应付裴文凛，无论多么恶心和不情愿，都绝不能让他察觉出端倪。
直至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裴文凛轻轻摩挲着叶璃晚后背的蝴蝶骨。
这段时间的调养，使得骨头不再那般突兀，只是手感相较之前还是略差了一些。
“你可知晓北荣新帝那晟？”
裴文凛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将叶璃晚的思绪拉了回来。“听闻过。”
叶璃晚尽量不让裴文凛听出自己正在落泪。
那晟曾是北荣的二皇子，此事天下人皆知。
“正月十五他会抵达京都，皇上要盛情款待，届时将在宫内设晚宴，你随我一同前去。”
裴文凛方才在梧桐树上发觉，站在树上恰好能够看到蒹葭苑的院内。
他交手之时觉察出黑影所用并非中原的招数，猜测对方是北荣之人。
北荣新帝即将来访，北荣人却在这个时候窥视蒹葭苑。
他要带叶璃晚去参加宫宴，他定要看看北荣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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