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梆子声裹着晨雾传来时,城隍庙前的九层石阶正在渗血。沈砚之握紧雷击木剑,剑穗上师尊赠的龙纹玉珏突然发烫——残片中浮现的慕氏族徽,此刻竟与庙门匾额上幽明通判四个鎏金大字产生共鸣。檐角青铜铃铛无风自动,每声铃响都震落簌簌朱砂,落地即化作百足蜈蚣钻入地缝。
推开腐坏的柏木门,浓烈的尸蜡味扑面而来。九盏人皮灯笼高悬藻井,烛芯竟是蜷缩的婴尸脐带,燃烧时发出产妇临盆的呻吟。供桌上摆着七层傩面塔,最顶端的黄金四目方相氏面具裂开眼角,流淌的却不是血,而是混着金粉的琉璃髓——与师尊玉珏中渗出的液体如出一辙。
叮——怀中的犀角梳突然震颤。沈砚之循声望向东侧耳房,腐朽的经幡后隐约露出半截青铜棺椁。棺盖上的镇魂铭文被利器划破,裂缝中滋生的暗红菌丝,正与青石镇外官道白骨中的血罗刹同源同脉。
咳咳...角落突然传来老妪的呛咳声。沈砚之剑锋横扫,斩落的却是一张傩戏旦角面皮——背面用胎毛笔写着丑时三刻,血傩还魂,墨迹渗着羊水腥气。面皮下压着的黄裱纸突然自燃,灰烬凝成箭头指向后院,沿途青砖缝隙渗出粘稠黑液,竟是凝固二十年的陈血!
穿过月洞门的刹那,怀中的青铜古镜突然映出千百个无头兵卒。这些虚影身着前朝铠甲,颈腔里涌动的不是血,而是缠着银丝的引魂绦——与青石镇外乞丐尸体中的傀儡线完全相同。镜面嗡鸣声中,沈砚之突然瞥见某个阴兵腰间铜牌:永业三年七月初七,慕氏巫女行刑队的腰牌编号。
古镜突然迸裂,碎片划破掌心。血珠滴落处,地底传来铁链拖曳声。沈砚之催动龙虎山堪舆术,罗盘磁针在惊门方位疯狂震颤,所指之处的地砖竟浮现出锁龙井的八卦封印图。当他用染血的剑尖撬开砖石,腐土中赫然埋着半截青铜编钟,钟体内壁刻满蠕动的梵文——每个字都在渗血!
公子莫碰!沙哑女声在耳畔炸响。沈砚之旋身横斩,剑气劈开的却是个纸扎侍女。纸人眼眶里嵌着带血丝的眼球,双手捧着的漆盘上,摆着三枚生锈的锁龙钉和沾满胎脂的襁褓布片。
子时的更鼓裹着血腥气传来。沈砚之按纸人所指来到西跨院,眼前的景象令他寒毛倒竖:九口黑漆棺木呈北斗状排列,每口棺盖都钉着七根缠满红线的桃木桩。最中央的棺椁上,端坐着戴黄金四目傩面的红衣女子,裙摆下伸出的不是双足,而是上百条蠕动的暗红菌丝!
沈道长来迟了。女子掀开傩面,露出慕娘苍白的脸。她指尖缠绕的引魂绦正连接着所有棺木,随着焦尾琴的颤音,棺盖同时迸裂。跃出的不是僵尸,而是九个浑身涂满朱砂的傩戏童子——他们脖颈处莲花烙印与慕娘疤痕同源,手中所持的青铜戟,正是锁龙井巫蛊案失踪的祭器。
沈砚之的雷击木剑突然失控。剑身浮现的咒文化作赤蛇,顺着经脉钻入丹田,与龙血砂所化的百条赤虫激烈撕咬。剧痛中他恍惚看见幻象:二十年前的慕氏族地,三百一十九具无头尸首正跳着诡异的傩舞,每个断颈处都涌出暗红菌丝,在空中交织成青铜编钟阵的轮廓。
寅时的月光突然染上血色。慕娘腕间银铃炸响,傩戏童子们齐声高唱招魂曲。曲调转折处,地面裂开深渊,升起的青铜棺椁表面刻满交媾的人蛇浮雕——这正是《玄君七章秘经》记载的玄冥引魂棺。当沈砚之的血液滴落棺盖,浮雕竟开始蠕动,蛇尾缠绕处显露出他与慕娘的面容!
开棺需用至亲骨血。慕娘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莲花烙印中嵌着半枚龙纹玉珏,与沈砚之怀中的残片完美契合。当两枚玉珏相触的刹那,青铜棺椁轰然开启,爆出的气浪掀飞所有傩面——每张面具背面都刻着生辰八字:永业三年七月初七子时三刻。
棺中躺着的并非尸体,而是缠满引魂绦的青铜编钟。钟体表面梵文突然活过来,化作锁链缠住沈砚之四肢。慕娘趁机咬破舌尖,将混着金砂的血喷向编钟阵,钟声轰鸣中浮现出骇人画面:师尊被铁链悬吊在井底,周身爬满暗红菌丝,而井壁上三百一十九个锁龙钉孔洞中,正源源不断渗出混着金粉的血浆!
辰时的曙光刺破阴云时,沈砚之在剧痛中苏醒。他的左臂爬满暗红菌丝,掌心握着半块带血的傩面残片。城隍庙早已恢复破败原貌,唯有东耳房的青铜棺椁证明昨夜非梦。棺盖内侧用指甲刻着血书:
玄冥骨,阴阳肉;千棺叩,万魂粥。
当他掀开棺底垫尸被,数百枚带乳牙的颅骨排列成星图,中央赫然是具蜷缩的婴尸——脐带未断的躯体上,布满了与慕娘同源的莲花烙印。更骇人的是婴孩手中攥着的物件:半枚染血的青铜编钟碎片,边缘豁口与锁龙井出土的残器完全吻合。
怀中的犀角梳突然迸发高热。沈砚之循着感应来到庙后槐树林,眼前的古树躯干上布满人脸状树瘤。当他用雷击木剑劈开树皮,涌出的不是树脂,而是混着金粉的脓血——树芯中嵌着具风干女尸,双手交叠处捧着个鎏金匣,匣中羊皮卷上赫然是师尊笔迹:
七月初七,以玄冥之血启千棺,可破死局。
女尸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眶,腐烂的声带挤出嘶吼。沈砚之倒退半步,发现她后颈钉着的锁龙钉上,刻着与慕娘心口玉珏相同的慕氏族徽。羊皮卷背面的血手印在此刻突然蠕动,化作无数赤虫钻入他口鼻——剧痛中,前世记忆如潮水涌现:二十年前锁龙井畔,正是他亲手将镇魂钉刺入慕娘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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