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羿的喉咙里滚出破碎的低吼，像是困兽挣断最后一道锁链时的悲鸣。他踉跄着扑向祭坛中央悬浮的九枚青铜钥匙，胸口镶嵌的煞珠碎片在剧烈动作中迸开新的裂痕，暗红血珠顺着锁骨滑进残破的魔铠缝隙。那些本该泛着冷光的巫纹此刻沾满血污，魔铠残骸在地面拖出蜿蜒轨迹，与十二小时前魔铠崩解时的裂痕分毫不差，宛如一道被反复撕裂的旧伤。
林夜的道体正在崩溃边缘游走。他能看见自己指尖渗出的青光里混杂着黑色絮状物，那是混沌之气侵蚀道基的征兆。三天前与域外天魔的决战耗尽了他所有底蕴，道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每一道裂痕都伴随着骨髓被灼烧的剧痛。喉间涌上的血沫让他的警告含糊不清：“风羿！先别急着——”
话音戛然而止。风羿的指尖触到钥匙的瞬间，九道流光如活物般窜起，混沌之气凝成狰狞的锁链缠住魔铠。风羿瞳孔骤缩成竖线，喉间爆发出近乎癫狂的嘶吼：“这力量……比魔渊更纯粹！”他胸前的煞珠碎片突然炸裂，碎晶刺入锁骨却浑然不觉，任由混沌之气顺着血管窜向心脏。破碎的魔铠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巫纹在混沌气中扭曲成诡异的漩涡。
林夜扑上去按住他手腕时，掌心血珠恰好溅在钥匙表面。青铜钥匙发出钟鸣般的震颤，九道流光骤然聚合为漩涡，将风羿胸前的残片与魔铠残骸一并吸入。半透明的令牌雏形浮现的刹那，林夜终于看清令牌边缘镌刻的纹路——那是十二小时前天魔临终时裂开的嘴角弧度，上扬的末端还凝着未干的血珠。
“那怪物死前在笑！”林夜的道体裂痕蔓延至脖颈，声带被灼穿的刺痛让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根本不是钥匙——是陷阱！”
漩涡中心爆发出强光，魔铠发出不甘的尖啸，万千碎片聚合成丈高的碑文。林夜瞳孔剧缩——碑文上的每一道纹路，都与十二章前在符尊遗迹所见的禁锢锁链如出一辙。风羿的手掌按上碑文的瞬间，异变陡生：他的右臂从指尖开始迅速石化，灰败的纹路如毒蛇噬咬般爬向肩膀，却在触及心口时诡异地转为青金色。更惊人的是碑文表面浮现的青光，流动的纹路与林夜后颈的道体胎记完全吻合，仿佛同一源头分出的两支脉络。
林夜的识海轰然炸开。符尊的虚影踏碎混沌而来，青衫上缠绕的锁链纹路与碑文完美重合。虚影开口时，林夜后颈的胎记剧烈灼烧，那些晦涩的音节自动在识海深处共鸣：“九钥合一是骗局……混沌令现世时，祂们才会真正苏醒！”
“谁？”风羿的质问震得祭坛簌簌发抖。他眼睁睁看着石化纹路退回三寸，却在再次发力时重新蔓延。碑文青光与他巫族秘典的气息产生共振，两种力量在手臂上绞出细密的血珠。
“上古神魔的胚胎。”符尊虚影的指尖点在混沌令上，令牌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露出里面蜷缩的阴影轮廓。那轮廓有双生头颅，额间嵌着与九钥同源的青铜碎片，“你们收集钥匙，不过是为天道囚笼挂上最后一道锁。”
风羿突然挥拳砸向碑文。石化的手臂撞在石面上迸出火星，却在接触青光的瞬间，灰斑中竟透出巫族战纹的雏形。林夜猛然想起昨夜偷学的符尊禁术，咬破舌尖在风羿手背画出残缺的困龙符。鲜血顺着纹路渗入碑文，两道光芒在碑文上交缠成阴阳鱼图案，混沌令的缝隙开始缓缓愈合。然而就在此时，虚空传来指甲刮擦金属般的尖啸，祭坛地面的裂痕中渗出比混沌气更浓郁的黑暗。
撕裂声从祭坛四面八方炸开。林夜破损的道体剧烈震颤，裂缝中渗出的黑血滴在混沌令上，竟化作缕缕青烟。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赤足，脚趾甲缝里嵌着凝固的血垢，脚跟处烙着与符尊金身相同的普渡纹——可那纹路里翻涌的不是佛光，而是浓稠的混沌之气。赤足者踏出虚空时，身后拖曳着九条由修士残魂凝成的锁链，每一条锁链末端都系着与九钥相似的青铜碎片。
“赤足者……”风羿喉咙里发出咯咯轻响。他认出对方腰间悬挂的九枚铜铃，正是三章前屠灭玄音宗的凶器。此刻铜铃全部转为血红，铃舌相撞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震得林夜耳道渗血，弑神枪自发悬浮却在赤足者抬手时崩裂出缺口。那枪尖崩落的碎片刺入林夜肩头，却诡异得没有流血，伤口处反而爬满蛛网状的灰纹。
林夜强撑着道体崩解的剧痛，咬破舌尖在风羿石化手臂上画出完整的困龙符。鲜血顺着纹路渗入碑文，混沌令突然爆发出强光，将赤足者的手掌钉在虚空中。“符尊的棋子……也配执令？”赤足者狞笑时，林夜看见他袖口翻出的符尊法印——本该慈悲的莲花印，此刻结印手势竟与域外天魔的诅咒手势完全一致。更令他心惊的是，赤足者眉心隐约可见与符尊残识相同的锁链纹路。
赤足者抬手之间，九条魂链骤然暴涨，缠向祭坛中央的混沌令。林夜拼尽最后一丝道力催动符咒，风羿石化的手臂突然爆发出青光，竟将魂链灼烧出焦黑的缺口。然而道体崩溃的反噬随之而来，林夜咳出黑血，跪倒在地时看见自己的指尖已完全化作灰烬，露出下面跳动着的混沌核心——那是与混沌令同源的气息。
“给我碎！”赤足者暴喝一声，掌心凝聚的混沌球砸向碑文。风羿本能地用完好的手臂护住林夜，石化的右臂却在冲击中崩裂成碎石。就在此时，混沌令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响，悬浮到两人头顶，碑文上的青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他们周身形成防护罩。林夜这才惊觉，碑文上的符纹竟在自动修复风羿的石化手臂，每一道青光掠过，灰败的石肤下都透出巫族战纹的暗金。
“找死！”赤足者溃散的身躯中，一枚刻着弑神符文的钥匙碎片破空而来，精准嵌入风羿胸口。林夜眼睁睁看着碎片与煞珠残片融合，在风羿心口绽开黑色曼陀罗纹路，而后者半边身体已化为石像，却仍用完好的左手死死攥住混沌令。碎片嵌入的瞬间，风羿脑海中闪过无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符尊与劫剑魔尊对坐下棋，棋盘上摆着的正是九枚青铜钥匙。
远处虚空传来更多撕裂声，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正在挣断枷锁。林夜的道体终于彻底崩溃，跪倒在地时看见风羿眼中倒映的自己——右半边身体已被碑文青光覆盖，左半边仍残留着巫族战纹的暗金。而他们共同握住的混沌令，正发出低沉的嗡鸣，与远处虚空中的撕裂声形成诡异共振。
“天道棋局……才刚刚开始。”符尊虚影消散前，指尖轻轻点在混沌令缝隙处。林夜在剧痛中看见缝隙里睁开的眼睛，瞳孔里倒映着他和风羿的身影——两人被锁链贯穿胸膛，共同托举着悬浮的混沌令，宛如棋局中最关键的两枚弃子。风羿突然用石化的手臂揽住他的腰，将他护在混沌令下方，两人相触的瞬间，石化纹路与道体裂痕同时亮起微光，两种力量在体内形成微妙循环。
混沌令表面的缝隙完全愈合，中央却多出一道蜿蜒的血线，如同即将睁开的第三只眼。林夜能感觉到，自己的道体核心正在与混沌令产生共鸣，而风羿胸口的曼陀罗纹路里，竟透出与符尊残识相同的气息。远处的撕裂声越来越近，赤足者的残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等着吧……真正的棋手，已经拿起了棋子。”
风羿低头看着胸前的碎片，突然露出癫狂的笑容。他的指尖抚过石化的手臂，巫族战纹竟顺着他的抚摸逐渐蔓延，与碑文青光融为一体。林夜则感受到识海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那是符尊遗留的最后一道残识，此刻正通过混沌令传递来一段晦涩的法诀。
“活下去。”风羿的声音沙哑却坚定，石化的手掌轻轻按在林夜后背，将混沌令的力量注入他体内，“不管这盘棋是谁在下……我们都要做破局的人。”
林夜点头，嘴角却溢出黑血。他知道，自己的道体已经彻底损毁，如今全靠混沌令的力量苟延残喘。而风羿，这个曾经的宿敌，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依靠。两人相视而笑，笑容中既有绝望，也有不甘——他们被困在天道的棋局里，但谁也不想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
混沌令的光芒越来越盛，照亮了祭坛上的每一道裂痕。在光芒的最深处，隐约可见两个交缠的身影，像是即将破茧而出的蝶，又像是即将坠入深渊的魔。而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符尊的残识正透过混沌令的缝隙，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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