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驶近扩建后的奉天老发电厂时，扬起的尘土尚未完全落下，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清晰可闻。
车刚停稳。
厂长林近华已经快步迎了上来，他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身影在厂区门口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匆忙。
他的脸上刻着明显的疲惫印记，眼袋浮肿，眼白里布满血丝。
这是连日指挥扩建工程，还要竭力保障华源军工厂日益增长的用电需求，几乎是连轴转的结果。
然而，疲惫之下，是难以掩饰的兴奋光芒，还有一种任务达成后的强烈自豪感，在他的眼神里闪烁。
“李将军，苏厂长！”
林近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像是连续喊话太久，又有些底气不足，那是身体极度疲劳的证明。
但他努力挺直了腰板，语气却异常激动。
“经过我们全体工人日夜不停的奋战，扩建工程提前完成了！”
“我们电厂现在的发电量，已经提升了足足一倍！”
他伸出两个指头比划着，强调着这个数字，仿佛这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
苏源下了车，目光扫过眼前规模扩大了不少的厂区。
新建的厂房还带着崭新的痕迹，与旁边老旧的部分形成了对比。
空气中弥漫着煤烟、机油还有水蒸气的混合味道，比之前浓烈了许多。
他亲自走进了扩建后的主控室和发电机组车间。
轰鸣声震耳欲聋。
崭新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涡轮机正在高速旋转，那是来自苏联援助的最新设备，旁边还有一些明显是拆卸拼凑、翻新过的老旧机器也在运转。
工人们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穿梭其间，大声地喊着指令，检查着仪表，脸上同样带着疲惫，却也洋溢着一种朴素的干劲。
看着这一切，看着墙壁上用红漆刷着的“为国家建设贡献力量”的标语，苏源的心绪却并未因林厂长的激动而起多少波澜。
他的脚步没有停下，眼神锐利地扫过那些跳动的仪表指针，那些嗡嗡作响的机器。
不够。
这还远远不够。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幅景象。
那是属于另一个时空的画面。
一张张覆盖整个国土、如同蛛网般密集的超高压输电网络图。
一座座矗立在江河之上、吞吐着巨量水能的宏伟水电站。
一个个矗立在海岸边、利用着清洁能源的庞大核电站集群。
还有那些深入地底、燃烧着煤炭却拥有高效净化系统的火电厂…
那种磅礴的，几乎无穷无尽的电力洪流。
他默默地在心中进行着对比和估算。
如有能有那个时代的发电能力。
或许就有足够的能量，将那些静静沉睡在超级仓库深处，如同科幻造物，甚至堪比星空战舰般庞大的机器，那些超越时代的科技结晶，真正地从虚无的存储空间中召唤到这个现实世界。
那些东西一旦出现，带来的改变将是颠覆性的。
然而，现实冰冷。
后世那看似寻常的庞大基建，在这个连基本照明都无法完全保证的年代，简直如同神话传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眼下这座刚刚扩建完成、让林厂长无比自豪的发电厂，即使发电量真的翻了一倍，也仅仅是堪堪满足了传送门的能源需求。
而且还是在其他所有非必要用电全部停止的前提下。
依旧是捉襟见肘，随时可能因为某个环节的超负荷而再次陷入困境。
前方的道路，依旧漫长得令人心头发紧。
但苏源的眼神并未因此变得黯淡。
他经历过更绝望的境地，也见证过更伟大的奇迹。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空气中那股工业特有的味道压入肺腑。
罗马并非一日建成。
但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
十年。
甚至不需要十年，也许五年之内…
他有信心，凭借仓库里的资源，加上这个民族骨子里的坚韧与智慧，一定能实现那些现在看来如同天方夜谭般的壮举。
为这个饱经苦难的国家，带来真正的工业革命，真正的科技飞跃。
他收回了纷乱的思绪，转头对林近华交代了几句注意安全生产、保障设备维护的话。
……
一个多小时后，吉普车驶回了华源军工厂。
与外界发电厂的喧嚣不同，军工厂内部虽然同样忙碌，却多了一份戒备森严的肃静。
苏源没有回办公室，甚至没有和李云龙多说什么，只是示意他自便，自己则迫不及待地，径直走向了工厂核心区域内，那座新建的供电站。
为了安全与保密，这座供电站已经被整体迁移到了一座新落成的超大型厂房内部。
这座厂房的位置更加隐蔽，远离了主要的生产车间和人员活动区域。
从外面看，它就像一个普通的巨型仓库。
厂房内部空间极其宽敞，高大的穹顶之下，除了那些排列整齐、发出持续低沉嗡鸣声的变压器、配电柜等电力设备外，还刻意堆放了大量看起来像是装满了普通货物的木箱和集装箱。
这些箱子杂乱地堆叠着，形成了一道道视觉屏障，巧妙地掩盖了核心区域的真实用途，也为苏源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了天然的掩护。
如今的华源军工厂，毫不夸张地说，已经完全处于苏源的掌控之下。
从高层管理到普通工人，所有人都对他怀着一种近乎敬畏的态度。
他的命令就是最高指示。
没有得到他明确的许可，任何闲杂人等，甚至包括工厂的高级工程师，都绝对禁止靠近这座被列为最高机密的供电站厂房。
苏源独自一人走进了厂房深处，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外界的嘈杂彻底隔绝。
厂房内部的光线并不明亮，只有设备指示灯和少数几盏应急照明灯发出幽幽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味道，那是高压电流存在的证明。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供电站的核心区域。
这里是整个工厂电力输入和分配的中枢。
感受着脚下混凝土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聆听着耳边电流穿过线缆时发出的低沉嘶鸣。
他的精神高度集中。
随后，他伸出手，在身前的空气中轻轻一划。
没有声音。
没有预兆。
一抹深邃的蓝色光芒，突兀地在相对昏暗的厂房核心区域亮起。
它起初只是一个光点，随即迅速扩大、延展，最终形成了一个稳定悬浮在半空中的、直径约两米左右的圆形光门。
光门内部并非实体，而是如同某种流动的液态星云，闪烁着变幻不定的光芒，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仿佛一扇通往未知维度的窗口。
传送门出现了。
几乎在它成型的瞬间，苏源就能清晰地感应到。
周围环境中原本稳定流动的庞大电流，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而强大的引力牵引。
无数细微的电弧开始在空气中跳跃。
那些通过粗大电缆输送过来的电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开始争先恐后地朝着蓝色的传送门汇聚而去。
传送门表面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明亮，更加凝实。
充能开始了。
这个过程并不快。
甚至可以说，是缓慢的。
即使发电厂的发电量已经翻倍，对于驱动这个来自更高科技文明的传送装置而言，依旧显得杯水车薪。
但它在坚定地进行着。
每一秒，都有巨量的电能被吸入那片蓝色的光晕之中。
与此同时，在供电站之外，华源军工厂的其他区域。
正在车间里忙碌的工人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头顶上悬挂的白炽灯泡，会时不时地闪烁几下，光线忽明忽暗。
正在运转的机床，声音也会偶尔出现一丝不稳定的波动。
起初，大家还会有些惊慌，以为是电力供应出了问题。
但这种情况发生的次数多了，而且每次持续时间都不长，很快就会恢复正常，大家也就渐渐习惯了。
甚至有人私下开玩笑，说这是苏厂长在搞什么“秘密武器”实验，需要“吸电”。
没有人会深究。
在这个时代，在这个特殊的工厂里，苏源的存在本身，就带着一层神秘的光环。
工人们只需要知道，按照苏厂长的指示干活，就能吃饱饭，就能造出保家卫国的武器，这就足够了。
而此刻，在那座巨大的、被严密守护的厂房深处。
苏源站在散发着蓝色光芒的传送门前，感受着那缓慢却持续不断的能量注入。
他的眼神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只有眼底深处，偶尔闪过一丝对更庞大能量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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