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洛背着霍邱走出洞穴时，东方这太阳刚刚露出。霍邱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上，温热却虚弱。她的右肩伤口虽然止血，但蜘蛛毒造成的青紫色纹路仍在皮肤下蔓延。
放我下来吧。霍邱轻声道，我能走。
肖洛没理会，反而将人往上托了托。他右手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此刻痂皮下传来阵阵灼热感。昨夜蜘蛛精临死前的嘶吼仍在耳畔回荡——通明氏族的余孽...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你
看！霍邱突然揪紧他的衣领。
前方雾中隐约现出几具尸体。肖洛蹲下身，发现是三个猎户打扮的男子，面色铁青，嘴角凝结着黑色血块。最年轻的那个手里还攥着半张羊皮纸。
是地图。肖洛掰开死者僵硬的手指，和我们的一模一样。
霍邱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也是被那老妖怪...
不。肖洛指向死者颈侧的针孔，这是人为的毒杀。他忽然扯开死者衣襟，胸口赫然烙着一个蜘蛛形状的焦黑印记——与洞穴石棺上一模一样。
晨风卷着枯叶掠过山道，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肖洛突然按住霍邱的后脑往下一压——
嗖！一支弩箭擦着霍邱的发髻钉入身后树干。箭尾绑着的布条正在燃烧。
火弩！散开！肖洛抱着霍邱滚向右侧灌木丛。三支火箭接连射中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枯草瞬间燃起一片火墙。
浓烟中，七八个黑影从山岩后跃出。这些人身着褐色劲装，脸上蒙着浸过药液的麻布，手中钢刀泛着蓝光。为首的汉子独眼上戴着铜制眼罩，暴喝一声：留活口！
肖洛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痂皮下渗出金红色的血珠。他猛地将血珠甩向最先冲来的敌人。
噗！血珠贯穿那人咽喉时，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剩余刺客明显一怔，但训练有素地变换阵型，四把钢刀同时劈向肖洛下盘。
霍邱强忍肩伤掷出三枚铁蒺藜。叮叮两声，最前面的刺客格挡开来，但第三人突然惨叫——铁蒺藜在空中诡异地拐弯，扎进了他的眼眶。
通明血能御金铁！独眼汉子惊呼，放信号！
一支响箭尖啸着升空。肖洛知道不能再缠斗，一把扯过霍邱往山下冲去。身后传来弓弦震动声，他反手一挥，三道血箭精准截住来袭的弩矢。
去鸡都城。肖洛喘息着展开染血的地图，现在只有血眼能告诉我们真相。
......
鸡都城的城墙比传说中更加破败。正午的阳光下，布满裂缝的墙砖里钻出枯黄的野草。城门处没有守卫，只有个缺了条腿的老兵坐在阴影里剥豆子。
路引。老兵头也不抬地伸出脏兮兮的手。
肖洛摸出两枚银钱塞过去。老兵用牙齿咬了咬，突然盯着霍邱渗血的肩膀：受伤的不能进城。
我妹妹只是摔了一跤。肖洛暗中握紧拳头，痂皮下又开始发热。
老兵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压低声音：要找血眼，就去黑鸦栈找独龙。他指了指城内最高的那栋木楼，但别走正门。
城内街道狭窄得令人窒息。两侧歪斜的木楼几乎要贴到一起，晾衣绳上挂着的破布滴着水，在石板路上砸出深浅不一的水洼。几个面色菜黄的孩子蹲在巷口玩骨头骰子，看到陌生人立刻一哄而散。
这地方...霍邱的话被一阵咳嗽打断。她肩头的青紫纹路已经蔓延到锁骨。
肖洛突然拽着她闪进一条暗巷。三息之后，四个戴斗笠的男人快步经过巷口，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兵器。
从出山洞就被跟踪了。肖洛撕下衣袖给霍邱重新包扎，你的伤...
死不了。霍邱白着脸笑了笑，但得快点找到那个血眼。
黑鸦栈是栋三层歪楼，门楣上挂着的铁鸦招牌缺了半边翅膀。肖洛按老兵所说绕到后巷，果然发现一道暗梯直通二楼。
梯口坐着个抽旱烟的老妪。她吐着烟圈打量二人：独龙今日不见客。
肖洛亮出手腕上未愈的伤口。老妪的烟杆突然一顿，混浊的眼珠里闪过精光：三十两，只准一个人进。
我进去。肖洛刚摸出钱袋，霍邱却抢先一步踏上木梯。
省点钱吧哥哥。她回头狡黠一笑，反正你打不过我。
二楼的房间比想象中宽敞。八盏油灯悬在房梁上，照得中央的铁笼纤毫毕现。笼中蜷缩着个侏儒，左眼戴着黑皮眼罩，右眼却是诡异的血红色。
又来了两个送死的。侏儒的声音像钝刀磨铁，通明血的小鬼和...咦？他的独眼突然盯住霍邱，你姓霍？
霍邱一怔：你怎么...
滚出去！侏儒突然暴怒，疯狂摇晃铁笼，霍家的人都得死！
肖洛一个箭步上前，金红色的血珠在指尖凝聚：告诉我通明血的秘密，否则...
否则怎样？侏儒怪笑起来，杀了我？那些蜘蛛崽子已经...他的话戛然而止。一支钢针从地板缝隙射入，正中他的咽喉。
小心！肖洛抱住霍邱滚向墙角。十余支淬毒钢针哆哆哆钉满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楼下传来打斗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侏儒还没断气，他抽搐着从铁笼缝隙塞出个铜牌：白...骨...鲜血从他嘴角汩汩涌出。
整栋楼突然震动起来。肖洛撞开窗户，只见街道上不知何时聚集了数十名褐衣人，正在架设弩车。更可怕的是，他们身后站着三个黑袍人——装束与山洞里那个蜘蛛精一模一样。
抱紧我！肖洛踹开另一侧的窗板。三楼屋檐离他们不到一丈，但霍邱肩伤严重...
跳！霍邱反而推了他一把。一支床弩大小的巨箭轰碎墙壁，铁笼瞬间被绞成麻花。二人纵身跃出窗口的瞬间，整座黑鸦栈在身后轰然倒塌。
他们在屋脊上狂奔。身后不断有弩箭射碎瓦片，霍邱突然一个踉跄——她的右腿被铁蒺藜划开一道血口。
上来！肖洛蹲下身。当霍邱趴上后背时，他惊讶地发现她的血液触到自己伤口时，竟产生细微的刺痛感。
城墙已经近在咫尺。守城的老兵居然还坐在原地剥豆子，见他们跑来，慢悠悠地指了指墙根的狗洞。
多谢！肖洛甩出最后一块碎银。
别谢我。老兵咧嘴露出黑黄的牙齿，出了城就是白骨林，那地方...一阵弩箭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话。老人胸口突然绽开三朵血花，却还在笑：...比城里更危险呐...
肖洛抱着霍邱钻出城墙的瞬间，听见城内响起诡异的骨哨声。这声音与山洞里蜘蛛精召唤人面蛛时一模一样。
黄昏的荒野上，一座石碑孤零零地立在小径旁。碑文早已风化，只隐约可见白骨二字。霍邱发着高烧，却坚持自己行走。
铜牌上还有字。她虚弱地举起那个染血的铜牌。夕阳下，隐约可见背面刻着：
「麒麟现，血祸起。霍氏女，钥在骨。」
肖洛的血液突然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灰白色的森林轮廓渐渐清晰。更可怕的是，森林边缘站着十几个黑袍人，正缓缓抬起枯枝般的手臂指向他们。
霍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肖洛...我的血...好像在烧...
肖洛握紧她滚烫的手：因为我们的血，本就是一体。
第一颗星辰亮起时，他们踏入了白骨林。树影间，无数双血红的眼睛次第睁开。
（第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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