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第四天的芝加哥艺术博物馆特展人潮汹涌。穆子诩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护在夏弥身侧，替她挡住拥挤的人流。当有小孩不小心撞到夏弥时，他几乎是本能地把她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你今天好像变凶了。”在印象派展厅里，夏弥忽然说。她正对着梵高的《星月夜》出神，语气里带着笑意，“刚才那个大叔想插队，你瞪他的样子像要召唤言灵。”
穆子诩的耳尖又红了。他其实是担心人太多会挤到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突如其来的保护欲。“卡塞尔学院的安全守则第一条是……”
“是保护同伴。”夏弥转过身接话，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
那天晚上他们去看蓝调演出。狭小的俱乐部里烟雾缭绕，萨克斯风的旋律慵懒地缠绕在空气里。夏弥跟着节奏轻轻晃着身体，穆子诩坐在旁边，视线总忍不住追着她的身影。
当有个醉醺醺的男人想邀请夏弥跳舞时，他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挡在两人中间。
“她不想跳舞。”他的声音比平时冷硬，人王的威压不自觉地释放出来，让那个男人瞬间清醒了大半。
回到酒店的路上，夏弥忽然停下脚步：“穆子诩，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夏弥踮起脚，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你好像……会生气了。”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以前你只会说‘根据规定，这种行为是不恰当的’。”
穆子诩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路灯的光晕在她瞳孔里碎成星星。他想说很多话，却最终只憋出一句：“我不想你被打扰。”
五
第五天他们去了菲尔德自然历史博物馆。夏弥在恐龙骨架前兴奋地跑来跑去，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穆子诩跟在后面，手里提着她脱下来的外套和买的纪念品，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看攻略了。
“穆子诩你看！这个霸王龙的牙齿有十厘米长！”夏弥指着玻璃展柜里的化石，眼睛闪闪发光。
“根据资料，霸王龙的平均体长是十二米，咬合力可以达到三万牛顿。”他下意识地报出数据，却在看到夏弥的笑容时把后半句“相当于三辆卡车的重量”咽了回去。
中午在博物馆餐厅吃饭时，夏弥突然咳嗽起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穆子诩立刻从背包里翻出温水和感冒药——那是他出发前按照校医的建议准备的，当时觉得可能用不上，却一直带在身上。
“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夏弥接过水杯，有些惊讶。
“你早上打喷嚏了三次，刚才在空调房里又穿得太少。”穆子诩的语气很自然，仿佛这些观察是理所当然的。他把自己的三明治推过去，“这个没有放洋葱，你昨天说不喜欢那个味道。”
夏弥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笑了。“穆子诩，”她轻声说，“你好像不用看攻略，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六
第六天他们租了自行车沿着湖滨大道骑行。夏弥的车链突然掉了，她蹲在路边手足无措地看着链条，手指不小心蹭到了油污。穆子诩二话不说就蹲下来帮她修理，蓝色的衬衫沾满了黑色的油渍也毫不在意。
“别动，会弄脏手。”他握住她想帮忙的手，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
夏弥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动作很熟练，显然在卡塞尔学院的机械课上学过这些。修好车链后，他从背包里拿出湿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掉手指上的油污。
“以前在学院修摩托车时，比这难十倍的情况都遇到过。”他解释道，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轻松。
那天下午他们在湖边的草坪上晒太阳。夏弥枕着他的腿睡着了，发梢被风吹得拂过他的小腹。穆子诩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轻轻把滑落的发丝别到她耳后，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垂，触电般的感觉顺着手臂蔓延到心脏。
原来这就是喜欢吗？不是卡塞尔学院教材里定义的“荷尔蒙分泌导致的情感波动”，而是想永远这样看着她，想为她修理掉链的自行车，想记住她所有的小习惯。
七
第七天他们去了芝加哥大学。哥特式的建筑爬满常春藤，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面上投下斑斓的光斑。夏弥在图书馆前的草坪上转圈，鹅黄色的连衣裙扬起好看的弧度。
“卡塞尔学院的图书馆比这大三倍。”穆子诩下意识地比较，却在看到夏弥的笑容时改口，“不过，这里的窗户更好看。”
他们坐在长椅上分享同一副耳机，听着舒缓的钢琴曲。夏弥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轻轻拂过他的颈窝。穆子诩看着她纤长的睫毛，突然很想吻她。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红了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他猛地站起身：“我去买瓶水。”
等他拿着两瓶冰镇可乐回来时，发现夏弥正对着手机笑。“楚师兄他们问我们玩得怎么样，”她举起手机给他看聊天记录，“恺撒说你肯定每天都在背《芝加哥旅游指南》。”
穆子诩在她身边坐下，把可乐递给她时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我已经三天没看攻略了。”他轻声说。
夏弥惊讶地抬起头：“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八
第八天他们去了林肯公园。夏弥在动物园里对着熊猫尖叫，穆子诩站在旁边，手里举着相机不停地拍照。他的相册里已经存了两百多张照片，几乎全是夏弥的身影——在博物馆里皱眉看展的样子，在餐厅里大口吃面的样子，在湖边笑得眯起眼睛的样子。
“穆子诩你看！这只熊猫在打滚！”夏弥拉着他的手腕往熊猫馆跑，他跟着她的脚步，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忽然觉得那些精确到分钟的计划真是可笑。
傍晚他们在公园的露天剧场看莎士比亚戏剧。夏弥裹着他的外套靠在他肩上，台词的声音随着晚风飘过来。当演到罗密欧对朱丽叶表白时，夏弥突然轻声问：“穆子诩，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穆子诩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卡塞尔学院的图书馆，夏弥抱着一摞书从他身边经过，阳光落在她发梢上，像镀了层金边。那时候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很特别，却不知道这种特别会在心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我以前不信。”他看着舞台上的灯光，声音很轻，“现在信了。”
夏弥没有再说话，只是往他身边靠得更近了些。演出结束后，他们沿着湖边散步，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穆子诩看着交叠在一起的影子，第一次没有克制自己的冲动，轻轻握住了夏弥的手。
她的手指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
九
第九天的雨下得很大。他们被困在酒店附近的咖啡馆里，看着窗外的雨帘发呆。夏弥用手指在结着水汽的玻璃上画小人，穆子诩坐在对面，手里转着笔，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明天就要回学院了。”夏弥忽然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穆子诩的心沉了一下。这十天过得太快，快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芝加哥的雨天其实也不错。”他笨拙地找着话题，“至少不用按计划去……”
“穆子诩。”夏弥打断他，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穆子诩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所有的犹豫都变得多余。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重要的决定。
“夏弥，”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却异常坚定，“从第一天在艺术博物馆看到你开始，我就……”他停顿了一下，终于说出了那句在心里盘桓了无数次的话，“我喜欢你。”
夏弥的眼睛睁大了些，随即弯起好看的弧度。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
“穆子诩，”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像雨滴落在青石板上，“你知道吗？你背我走过三个街区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十
最后一天的清晨，他们又去了海军码头。没有看日出，只是坐在长椅上，看着密歇根湖的水波轻轻拍打着岸边。
“其实你第一天五点半叫我起来看日出，我心里是有点生气的。”夏弥靠在他肩上，声音懒洋洋的，“但是看到你紧张地拿着攻略，怕我不开心的样子，又觉得有点可爱。”
穆子诩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他想起这十天里的自己——从那个只会对着攻略念路线的木讷男生，到会下意识保护她、记住她喜好的人。他在卡塞尔学院学过无数复杂的公式和言灵，却在这十天里才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回学院后，”他轻声说，“我们可以去图书馆自习，去训练场对练，去食堂吃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还有，”夏弥抬起头，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下次旅游，换我来做攻略。”
阳光洒在湖面上，碎成一片金箔。穆子诩看着夏弥明亮的眼睛，忽然明白旅行的意义从来不是去看多少风景，而是和谁一起，把那些平凡的瞬间，变成生命里最珍贵的记忆。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靠攻略来确认每一步的穆子诩了。因为他终于懂得，最好的风景，其实一直在身边。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