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州城内。
张议潮已经动员了上百名唐人僧众,聚集在州衙大门口集体请愿。
“还我等寺庙,还唐人信奉佛教的自由,将异域吐蕃蕃僧赶出沙州,赶出大唐!”
僧众不断在衙门口高声呐喊,张议潮提前做了充分的思想动员,这些无家可归的修行人,最后鼓足了勇气,决心和蕃僧抗争到底。
张议潮和弟兄们站在僧众身后,他们是众人最坚强的后盾,就看他张炳昌如何应对。
刺史被乱哄哄的阵势惊吓不已,听见门外的叫喊声持续不断,无法再龟缩在府里寻求自保,只好开门放僧众入内。
“大胆的僧侣,竟然无视大唐法令,敢聚众寻衅滋事!”
张炳昌耍起了官威,眼见来者是些手无寸铁的僧人,自然要威慑一番,示意两旁的衙役一字排开,看谁敢目无朝廷,带头闹事?
“刺史大人,我等今日前来,只为沙州百姓疾苦,僧人权益,还望大人为我们作主!”
为首的僧人正色道,他是沙州最有修为的和尚,理当代表众人向朝廷请愿。
“哎呀,尔等吃斋念佛之人,不去好好烧香礼拜,跑到州衙大呼小叫,这又成何体统?”
张炳昌依然在佯装戏语,区区一些僧人能有什么作为,想草草打发走了就是。
“你们拜唐人的佛,蕃僧念他们的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庸人自扰,搅得沙州城里不得安宁啊!”
“大人,蕃僧已经毁坏了我们的寺庙,强迫唐人信奉吐蕃异教,还对不肯信服的僧侣拘押胁迫,大家被迫四处逃生,这,这些难道刺史大人充耳不闻吗?”
众僧闻言,无不义愤填膺,好个狗官,居然装聋作哑,非但不同情唐人的遭遇,还故意在偏袒蕃僧,这又是何道理?
“一派胡言,蕃僧遵纪守法,按月上缴税银,哪里有这等荒谬之事?”
“大人,你,你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躲在府里一心只图自己的好日子了吗?”
“请大人随我们出行,去看看那些被毁坏的寺庙,还在冒着烟火,岂是我等信口雌黄不成?”
“好,请刺史出行,查明真相,为民做主!”
众僧高声呐喊,张议潮一众也纷纷附和,这次非要把张炳昌请出州衙,即便架着走,也要抬到蕃僧的面前。
“你们,你们真的想造反吗?”
张炳昌哪能就范,他远远看见人群里的张议潮,原来是这个胆大妄为的豪强在给僧众撑腰!
“来人,快快轰走这帮僧众,再敢寻衅滋事,大刑伺候!”
张炳昌跳起来叫嚷道,他让衙役前面抵挡,自己就要准备开溜。
“不要放走了刺史,为民请愿,为民作主啊!”
张议潮大喊一声,众兄弟前拥后搡,众人如潮水般涌入大唐,州衙顿时乱成一团。
张议潮紧盯着张炳昌,这次决不能放走狗官,示意身边四五个弟兄,直接上前架起他就往外走。
“放开本官,你们,你们冒犯朝廷命官,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张炳昌被高高举起,狗官虽然满身肥膘,也难以抵抗几位勇士合力而为,如同即将被宰杀的肥猪,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嚷。
“为民请愿,为民作主!”
狗官终于出了州衙,众人不断高喊,街道上的百姓自愿加入前行的队伍,无不为此义举拍手叫好。
请愿的队伍越发庞大,一众人等直接向城西蕃僧聚集地而去,这是张议潮既定的计划,就看唐人朝廷如何应对嚣张的外族势力。
城东渐渐出现一片片紫红色,蕃僧在街道和寺庙周围活动,这是他们既定的势力范围,早先唐人的买卖基本都已关停,吐蕃人接管了店铺酒肆,与往来的客商做起了生意。
只见蕃僧中有一位穿着特别的僧人,掩映在众人之中,此人唯独着绛紫色僧袍,头戴歉有金丝的毡帽,身材魁梧健壮,手持银色锡杖,非常惹人注目。
他的两旁是四位同样高大威猛的僧侣,腰间挎有兵器,神色凝重而目光如炬,众多蕃僧低腰俯首,围绕在四周,各自行事,竟然不敢抬眼...
中心人物便是吐蕃赞普(首领),身边蕃僧是四大护法,他们来自吐蕃王庭,毫无疑问是众蕃僧的最高统领。
赞普这次来到大唐沙州,意图巡查边关唐人状况,探查大唐吏治和边防,并传播吐蕃教义而来。
沙州乃吐蕃深入大唐的门户,边关贸易异常活跃,让初来乍到的赞普感到惊喜不已,大唐果然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吐蕃王朝远不能比拟。
所见唐人的饮食、服饰、所用器具,建筑等景状,都让赞普大开眼界,无不暗自赞叹。
但赞普更加得意,吐蕃日渐强大,拥有彪悍的骑兵,吐蕃力士善射,力大无穷,应该得到和占有大唐的领地,才能更好地繁衍生息,缔造更加强大的吐蕃王朝。
这是吐蕃的野心,赞普甚至迷恋着大唐五彩斑斓的美景,琳琅满目的物资,还有极具东方神韵的唐朝女人......
“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张炳昌不断高声叫嚷,眼看到了蕃僧面前,张议潮示意众人停下了脚步。
赞普等一众蕃僧惊诧不已,如此众多的唐人僧侣和百姓,为何集聚到此?还有身着官服被高高举起的人,究竟是何状况?
“还我寺庙,还我家园,还我店铺,滚回吐蕃老家去......”
众位僧侣和百姓开始齐声呐喊,赞普和一众蕃僧立刻开始了骚动,四大护法将赞普围在中间,四周的蕃僧也不断靠拢过来,城东的街道被两派势力围得水泄不通。
“你们,你们休得放肆!”
刺史大人终于被放了下来,脸色狼狈之极,哆嗦着身体,伸手胡乱比划着,口中胡言乱语,犹如骂街的疯婆娘。
“赞普,那人是沙州刺史,还有唐人百姓和僧侣,不知有何来意?”一位蕃僧急忙向头领报告,赞普这才会意地点点头。
众人见到曾不可一世的刺史如此滑稽狼狈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赞普等众蕃僧依然一头雾水,唐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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