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凤劫同衾（上）
安澜帝宫被炸得稀巴烂，废墟里燃烧着金色的火雨，就跟下了一场金子做的雨似的。我手里拿着染血的婚书，正给顾清玄系上。他后背的北斗阵图烫得我的手心直发热，仔细一看，星轨纹路下面竟然藏着三百道改命刻痕，也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
这时候，从戏台的残骸里爬出几个青铜傀奴，它们手里捧着凤冠霞帔，那模样别提多诡异了，连瞳仁里都跳动着奇怪的祝福。
“帝姬大婚，怎么能没有合卺酒呢？”一个傀奴扯着嗓子说道，脖子突然裂开，从胸腔里掏出一个青铜酒樽，酒液里还飘着月尊的星屑，看着就渗人。
顾清玄伸出手指，轻轻在酒面上抚过，酒液泛起一圈圈涟漪，里面映出前世的场景：穿着红衣的我，拿着剑挑开他的衣襟，合卺酒直接泼在了我们心口的伤疤上。那时候，喜烛流着血泪，窗外全是安澜铁骑的喊杀声，乱成一团。
“这次换个喝法。”顾清玄说完，含了一口酒就吻了上来，星屑混着血腥味，在我们唇齿间炸开。我身上的嫁衣突然收紧，襟口的金线变成傀儡丝，缠住了他的手腕。我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仙君，你这交杯酒里，到底掺了多少谎话？”
还没等他回答，废墟深处传来编钟的轰鸣声，震得人耳朵都快聋了。七十二面破镜子拼成了一个新戏台，傀奴们一起唱起喜歌，可仔细一听，唱的竟然是安澜族的祭文：“焚天为聘，化骨为盟——”
阿炎一下子急眼了，冲上去咬断了傀奴的喉咙。它的金瞳里映出惊悚的画面：每一个傀奴身体里都藏着一块我的至尊骨碎片，骨缝里爬满了黑色的蛊虫，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顾清玄脸色一变，立刻调转折天剑，一道剑气就劈开了离他最近的傀奴胸膛。
“三百年前你藏在这里的……”顾清玄用剑挑起骨片上的鎏金契纹，“原来是这个。”
我凑过去一看，那契纹和我心口的裂纹严丝合缝，竟然是月尊亲手刻下的师徒血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八章凤劫同衾（中）
本来热热闹闹的喜乐声，突然变成了阴森森的丧曲，听得人心里直发毛。傀奴们把身上的红袍一撕，露出里面的白色丧服，跟出殡似的。它们抬着一口冰棺，踩着火焰就过来了，冰棺里躺着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眉心还插着一把折断的折天剑，看着就让人胆寒。
“师尊……”棺里的人突然睁开眼睛，脖子上的黑纹和顾清玄的一模一样，“大婚之夜，怎么能不穿弟子给你准备的嫁衣呢？”
她话音刚落，我身上的嫁衣“嗖”的一下就褪色成了丧服，心口的裂纹还渗出星屑，就像流血了似的。顾清玄后背的北斗阵图猛地变长，星轨一下子缠住了冰棺。他着急地大喊：“九歌，快闭眼！”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棺里的女子化作一团黑雾，直接钻进了我体内。三百年前的记忆像疯长的毒藤，在我脑海里蔓延开来——那天晚上，红烛晃来晃去，我拿着折天剑刺向顾清玄的心口，可剑锋突然转向。月尊的星辉披帛缠住我的手腕，冷冷地说：“好徒儿，弑师证道的滋味怎么样？”
现实中的青铜戏台开始“噼里啪啦”地坍塌，顾清玄一把抱住我，掉进了暗阁里。他后背撞碎了藏经架，三百卷命格簿像蝴蝶一样散落一地。他用染血的手指点在其中一页上，说：“这才是真正的《凰殒》结局……”
我凑近一看，泛黄的戏本上，月尊的名字被朱砂划掉了，换成了安澜帝君。原来“化道补天”的结局那里，多了一行小楷：“帝姬执星为棋，与师共弈苍生。”
暗阁里突然亮起千万盏凰灯，照得跟白天似的。火光中，浮现出月尊的星盘。她的虚影正在推演命格，那些星子的排列和顾清玄后背的阵图一模一样。
“师尊算计了三百年……”我气得一把捏碎命格簿，“就为了逼我执棋？”
月尊的虚影抬手落子，星盘“轰”的一声炸裂成青铜镜雨。她恶狠狠地说：“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最珍视的人为你而死——”
镜片瞬间凝成折天剑的形状，剑尖同时指向我和顾清玄的心口，情况危急到了极点。
第八章凤劫同衾（下）
就在剑锋要刺进肉里的那一刻，时间和空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顾清玄的指尖穿过星屑，一把握住剑刃，鲜血在虚空中画出涅槃阵图，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三百年前我改写的命数，还合你心意吗？”顾清玄看着月尊的虚影，冷冷地说。
月尊的虚影一下子扭曲起来，她脖子上的安澜族徽也开始崩裂。她不可置信地尖叫道：“你竟然用北斗阵偷换因果……”
“师尊教过我，”顾清玄的剑气突然变得像月光一样温柔，“命格就像刺绣，针脚里能藏秘密。就像您在九歌魂魄里藏安澜蛊一样。”他后背的阵图飞了出去，把月尊的虚影裹得严严实实。
我身上的嫁衣突然燃起白色火焰，心口的裂纹里爬出漆黑的蛊虫，看着就让人恶心。这些蛊虫吞了星屑后，直接自燃成灰。灰烬里，浮出了三百年前的真相——原来月尊才是第一个被安澜族控制的傀儡，她挖我的至尊骨，是为了替换自己被污染的本源，太可怕了。
阿炎仰起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它的第三只眼彻底睁开了。阿炎把残魂之力注入星盘，星盘里映出月尊被囚禁的真身：七十二根青铜柱穿透她的凤凰骨，每根柱子上都刻着顾清玄的改命符。
“原来你才是……”我看着虚空中月尊痛苦的脸，忍不住说，“被算计的棋子。”
暗阁的地砖突然塌陷，露出一个深埋的青铜祭坛。祭坛中央的冰棺里，躺着真正的月尊，她双手交叠放在心口，手里握着半块染血的命格簿。我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我和顾清玄本该有的结局：“帝携师手，共点万家灯。”
顾清玄突然撕开胸前的衣襟，他心口的契约纹和月尊的掌纹重合了。他拉着我的手，按在祭坛阵眼上，坚定地说：“现在换您看着，我们怎么颠覆这命局。”
涅槃火顺着星盘的纹路，烧向安澜帝宫深处。万千傀奴在火里像疯子一样跳舞，场面诡异极了。当最后一盏凰灯被点亮的时候，我听到月尊消散前的一声叹息：“原来长明灯……真的存在……”
谁知道，从废墟里爬出的安澜帝君人偶突然开口了：“戏还没完……”它的胸腔裂开，露出一颗跳动的心脏，上面竟然烙印着顾清玄的剑纹。
顾清玄却笑着一把捏碎那颗心脏，然后，他拿起燃烧的凤冠，轻轻地给我戴上，说：“下一折戏的名字，叫《凤劫同衾》。”
就在火光要吞没整个帝宫的时候，阿炎变成朱厌真身，驮起我们就往外冲。在跃出火海的那一刻，我恍惚看到三百年前的自己站在星海里，把改写命格的笔递给了现在的顾清玄，这一切到底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另有隐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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