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浓雾中晕成惨白的光斑，棱堡锯齿状的垛口外传来骨骼摩擦的刺响。加尔文·钢盾的巨剑劈开第五只长相怪异的亡灵，圣痕在他脖颈处发出的光芒已经若隐若现。老骑士气喘吁吁的将剑柄抵住青铜护腕的十字凹槽，炽热剑气横扫过瓮城闸口，将三具腐尸拦腰截断。
“填滚木！别让这些杂碎搭人梯！“他一脚踹翻某个试图攀墙的蛇颈怪物，飞溅的荧光黏液在塔盾上滋滋作响。新兵哆嗦着将浸透焦油的圆木推下城墙，爆燃的火龙瞬间吞没一小片尸群，焦黑的指节仍在地面痉挛。
突破外墙的几只亡灵在棱堡的几何迷宫中也陷入了混乱。它们冲进Z型甬道时，两侧箭孔突然刺出包铁长矛。某个肿胀的渔夫尸体被钉在石壁上，脓液顺着凹槽汇入护城河，河面顿时腾起腐蚀性的青烟。
林渊提着剑穿梭在垛口间，将最后半桶火油倾注到尸堆上，火舌舔舐着城墙外沿的玄武岩，映出他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的面庞。“北翼缺口！用木栅栏封路！“他的呼喊混在警钟声里，两个士兵拖着木耙冲上前，将几只蹒跚着穿过缺口的腐尸暂时阻隔在外。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尸潮突然发狂般撞击城墙。最后两具形态怪异的巨尸用骨刃猛力劈砍石砖和路障，裂缝蛛网般蔓延。加尔文见状脱下染血的披风，将圣焰纹章重重按在墙面上：“以钢铁与烈火之名！“岩浆般的纹路从他身上沿着青铜护腕注入墙体，裂纹竟开始缓慢愈合。做完这一切之后的老骑士再也撑不住，拄着巨剑蹲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亲眼看到难以用科学常理解释的魔法现象的林渊没时间过多思考。“快把加尔文队长扶到后面休息，雷蒙德你带两个人顶上去！”他赶到战况最激烈的地方，老骑士已经累得说不出一句话了，他被扶下去经过林渊身边的时候只是吃力的抬起了手挥了一下致意。
战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士兵们战斗到后面就是麻木的不断刺出长枪，但当他们看到高高在上的领主大人也在同他们一起战斗后，又会涌起一股自豪感。林渊喊到最后嗓子已经完全沙哑，所有人都在循环的搏杀中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当第一缕晨光刺穿云层时，所有亡灵同时僵直。它们空洞的眼窝同时转向大陆北边的方向。黑雾如退潮般收缩，亡灵的身影在晨风中逐渐模糊直至消失，刚刚还喊杀震天的战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留下满地残肢断臂证明这场噩梦的存在。
某个年轻士兵的塔盾哐当一声砸在石砖上，他顺着城墙瘫坐在地，被荧光黏液腐蚀的腿甲还在冒着青烟。这声响像是解除了某种咒语，越来越多的士兵滑坐在血污与碎肉间。
先是一片死寂，只有食腐鸦啄食尸体的哒哒声。突然有人盯着自己颤抖的掌心笑出声，这笑声迅速蔓延成嘶哑的欢呼。十几柄卷刃的长剑被举向泛白的天空，“我们赢了！”的吼叫震落了箭楼边缘凝结的血珠。
林渊身心俱疲，一晚上的奔波让他这具长期呆在实验室的宅男身体发出了严重的抗议，当他看到亡灵消散的那一刻他也控制不住跌坐在地，休息片刻后转身时，艾琳正用烧焦的袖口擦拭镜片。晨雾将她原本墨蓝的女仆装染成浑浊的灰褐色，裙摆残留着火油爆燃时的放射状焦痕。她抬头迎上领主的目光，被硝烟熏黑的蕾丝领巾下，隐约可见锁骨处有道新鲜的擦伤。“您现在需要休息，早饭我稍后给您送来。”艾琳的嗓音也有些沙哑“等一下，我要去看一下城墙的破坏情况”林渊拄着剑站起来。
晨雾裹着血腥味漫过城墙，将焦黑的箭楼笼成模糊的剪影。林渊踩着湿滑的石阶登上瓮城，靴底碾过半截断指——那手指还扣着弩机的扳机。两个士兵正用铁钩打捞护城河里的尸块，腐肉撞在石壁上发出黏腻的闷响。
“第七队全灭，箭楼垮了东北角。“艾琳的声音从尸堆后传来。她提着鲸油灯穿过薄雾，裙摆扫过地上半截手臂——那手指还攥着折断的十字弩，指甲缝里塞满木头渣。
林渊踩到块软物，低头看见只黏连着筋膜的脚掌。食腐鸦正在啄食墙缝里的肉块，被他惊飞时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叫声。“把餐厅的桌椅和卧室里面的木制家具全部拆了，包括我房间的“他碾碎脚下爬过的潮虫，“木料全部拿去补箭楼。“
“可您的身份怎么能睡在地上...“女仆长的镜片蒙着水雾。
“等今晚的黑雾漫进来，没有制高点的内堡就是现成的棺材。到时候地上都睡不了喽“林渊踢开脚边的断箭，铁质箭镞早已锈迹斑斑。晨光刺破云层时，他看见不远处的盐沼地腾起青烟。
早餐是发霉的黑麦面包配腌鲱鱼，林渊就着腐乳般的腥气吞咽食物。加尔文坐在下首磨剑，圣痕在脖颈处结成的血痂像条蜈蚣。
“你这伤疤有些年头了。“林渊突然开口，叉尖戳着鱼骨。
老骑士的磨刀石顿了顿：“圣历145年，我在拉维尔海战...“
“不是问这个。“领主举起银杯，浑浊的麦酒映出对方抽搐的嘴角，“我是说这些发光的纹路。“
金属摩擦声戛然而止。艾琳端着酒壶的手悬在半空，一滴琥珀色液体坠入餐盘。
“当年护送圣剑的队伍有十个人。“加尔文轻轻拉开领口，圣痕扭曲成荆棘图案，“而我是唯一一个在裁判所的惩罚下活下来的人，这些痕迹是熬过惩罚后主的恩赐。“他的指尖划过疤痕，“活下来的只剩我这个被鲜血浸透的罪人。“
餐厅突然灌进冷风。某个缺耳士兵哼着走调的圣歌经过窗外。林渊注意到老骑士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圣痕在皮下泛着岩浆般的微光。
“当时的我只有十二岁，我一觉醒来就发现剑鞘在我身边”林渊苦笑着说道。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您，领主大人，贵族家在某些方面和老百姓家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我的同伴们都是无辜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每次使用这些圣痕时候的痛楚才能提醒我自己还没有忘记他们”老骑士的语气平缓下来，他抚摸着自己结痂的伤疤。
林渊没有多说，他在思考更加稳妥的防御方式，昨天晚上的战斗出乎他的意料，虽然黑雾来的突然，一开始他们很是狼狈，但是队伍稳固下来之后借助棱堡的优势，他们还是防御了下来，但是整场战斗也暴露了一个巨大的缺点，普通士兵对变异的亡灵作用有限，昨晚要不是加尔文豁出性命与变异体展开战斗，伤亡绝对要比现在大得多。“需要一种普通人也能使用的大规模的杀伤武器”林渊思索着，这时，前世工地爆破的记忆突然闪现——安全员老张举着硝铵炸药喊话，背后是轰然倒塌的烂尾楼。“对了，黑火药，这边现有的材料完全可以做出来！”
“艾琳姐，带上水桶，我们去一趟厕所！”在女仆长诧异的目光中，林渊拉着她就往厕所走去。
林渊将厕所墙土碾成细粉，艾琳提着裙摆蹲在旁边过滤杂质。收够一筐之后两人走进实验室，林渊用石臼碾碎土块，褐色粉末顺着斜槽流进陶罐。艾琳捏着浸醋的面巾捂住口鼻，镜片蒙上白雾。
“您确定要喝这种...“她的话被刺鼻氨气呛住。
“硝石结晶需要反复提纯。“林渊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前世化学课的记忆混着硝烟在脑海翻涌——戴防护镜的导师举着硝酸钾试管，背后黑板写着爆炸参数。
“这叫硝土。“领主又将粉末与水混合搅拌，“加热析出结晶就是硝石，硝石能产生剧烈的爆炸。“
女仆长在本子边缘画下简易流程图：“所以您这是要造比燃烧罐更大的爆炸物。“
“准确说是黑火药。“林渊把硫磺粉倒进石磨，“比例是硝七磺二炭一，但我们现在没有纯度高的硫磺，还有引火装置我们得重头开始摸索，接下来开始实验吧，呃，等我先去取两幅盾牌来“
“轰隆”艾琳的眼镜镜腿炸掉了一半。她顶着半边焦黑的发髻，用烧出窟窿的账本扇开浓烟，声音平稳得像在读采购清单：“硝石过量15%，硫磺纯度依然不足，本次毁损陶罐两个、领主绶带一条、眼镜一幅——顺便建议您下次别用我的束腰系带当引线了。“
林渊从实验台底下钻出来，领主绶带正在他肩头闷烧：“你怎么不早说...“
“在您扯断系带前三十秒提醒过。“女仆长单手扶住歪斜的镜框，另只手精准接住空中坠落的铜勺。
在第八次剧烈的爆炸声从楼上传来后。在空地上教导雷蒙德武技的老骑士再也坐不住了，当他冲进浓烟时，却看见领主顶着焦黑的爆炸头大笑，一向注重仪表的女仆长的灰裙被烧出星形破洞，露出里面亚麻衬裙。
“七成硝石，两成硫磺，一成木炭。“林渊手舞足蹈的在羊皮纸上画出配方，“让铁匠打制些空心铁球，里面填满这些火药。顺便通知士兵在瞭望塔下面集合，我有话要说“
老骑士拾起片灼热的陶罐碎片：“这是何等利器啊...“
“还有更加猛的。“领主的面庞在烟雾中忽明忽暗，“安排去盐沼地挖些银辉麦，我要试试燃烧弹。“
林渊走出实验室，穿过楼梯来到瞭望台，老骑士已经把士兵集结到了楼台下，林渊将佩剑重重插进城墙裂缝，金属与玄武岩碰撞的铮鸣让场面骤然沉寂。他沾着硝烟的指节拂过被圣焰修复的砖石，目光扫过每一张血污斑驳的面孔。
“昨夜，我们的城墙不是被花岗岩，而是被各位的脊梁重新铸就！“他转身指向站在箭楼阴影中的加尔文，晨曦恰好照亮老骑士脖颈圣痕的伤疤，“当骨刃劈裂瓮城时，是加尔文队长燃烧生命用最后的圣焰缝合了缺口——钢铁与烈火的誓言，从来不是刻在纹章上的空话！“
食腐鸦的嘶叫从盐沼地传来，领主的声音陡然转沉：“第七队的兄弟永远留在了东北角箭楼的废墟里。昨晚战斗中牺牲的战士他们的名字会刻在护城河畔的黑曜石碑上，妻儿将终生享有领主粮仓的供养。“他抓起脚边半截断裂的塔盾，荧光黏液还在腐蚀铁质包边，“而活着的勇士，今天的口粮双倍配给，负伤者轮休三日！“
士兵堆里响起兵器顿地的闷响以及欢呼声，林渊突然提高声调：“但黑雾已经提前降临，谁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更疯狂的尸潮来临——“他猛地掀开面前的遮布，露出排列整齐的火药罐，硫磺气息刺痛所有人的鼻腔，“看到这些能炸碎亡灵脊梁的利器了吗？这是我给大家带来的新的希望！“
看到下面的士兵露出狐疑之色，林渊笑了一笑“雷蒙德，你过来一下，拿一个陶罐放在一百步远的地方，然后用火箭射它”
“是，领主大人”雷蒙德骑士将陶罐拿到远处，接着返回队伍，一箭射出。
“轰隆”一大片火光和爆炸在远处绽开，一颗较近的树被直接炸倒，爆炸产生的气浪甚至吹到了林渊的脸上。
不知是谁率先敲击胸甲，铁器碰撞声很快汇成雷霆般的节奏。当林渊拔出佩剑指向泛着青烟的盐沼地时，嘶吼声震碎了箭楼残留的冰凌：
“铁与火之子！““炼金术领主！““活着的圣焰！“
老骑士在声浪中缓缓起身。艾琳扶正炸歪的镜框，在账本记下新条目：阵亡者纪念碑预算，火药原料采购清单，以及——领主绶带防火改造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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